“你又在演什么把戏呢?”
陆山生平最见不得的便是女人哭,即便印象中眼前这个女子是个毫无节操的女疯子,他也委实地心慌了一把。
楚茕没有答话,哭也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的哭,她用袖子将脸上糊的眼泪都抹了去,转过身坐到石桌边开始吃饭,但耐不住边吃着饭,新的眼泪还要继续啪嗒嗒地往下掉。
陆山:“……”
这傻子怎么看着那么委屈呢?
陆山盯着那一桌子五花八门的菜色,不由自主地去坐到了石桌边。
真的,太丰盛了……色香味一应俱全。
这样的伙食,他大概还是在两年前道观那会儿,去给某员外家做法事的时候,才在请吃席的如意楼里吃到过。
陆山吞了吞口水,问道:“你做这些菜,难不成是做给小寒吃的?”
楚茕没有回答他,埋头顾自扒着碗里的白饭。
陆山忍不住开始回想这段时间这女疯子的各种行径,才后知后觉过来,仿佛跟从前是不一样了,倒像是有认真地在……过日子。
陆山抓了抓脸,似是而非地问:“寒眠不回来,你一个人吃得完么?”
这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吃不了我帮你吃点吧?
闻言,楚茕抬起了头,这一抬头便把坐对面的陆山给看愣了。
楚茕虽算不得精琢美人,五官却生得端正清秀,眉目之间不知什么时候起,染上了一股静水流深般的气质,如今她眼中含着隐忍的水光,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意味。
“……”陆山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瞎了,一定是瞎了。
楚茕:“?”
楚茕又夹了一筷子菜,闷闷地道:“吃不完的,还请你帮帮我吧。”
“那……也行。”陆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然后十分不客气地拿起了桌子上剩的空碗,去装了一碗白米饭。
楚茕去看对方手上拿的那只碗,那是寒眠平时用的碗,她给贴了专属标签的。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生物学家忽然堵气地想道,反正他说不回来了,应该也用不上这碗了。
罢了。
陆山现在可什么都想不进去,满眼都是这些可口的菜肴,他瞅准了一道红烧鱼就下了筷子,夹起肥美鲜嫩的鱼肉,往大嘴里送去。
“……”
不料,到嘴的鱼肉,它飞了。
鱼肉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灵力击飞的。
“谁!”
陆山满脸黑线地往门口看了过去,楚茕看见动静,也跟着望了过去。
只见那立在竹门前,身姿欣长如仙,眉目如画的少年,不是男主又是谁?
“……”
“……”
而他的眼神穿过湿润的空气,似乎是落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是自己么?
楚茕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酸涩拧巴的又被揉化开。
上辈子,她是个被世界抛弃的人,直到刚才,她又尝到了那种被抛下的滋味。
但是此刻,他又出现在了眼前,所以他没有食言。
“小寒!”
陆山放下碗筷,朝寒眠快步走了过去。
“灵鹤不是说你今夜不下山了,要跟掌门通宵达旦么!”
寒眠淡淡道:“我跟他话不投机。”
陆山:“……”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不住在缥缈峰么?”
寒眠看了一眼还在饭桌边木讷着的傻子,堵了一整天的郁气忽然消散了些。
他道:“这里是我住处。”
楚茕听到这句话,长耳动了动。
他说,这里是他住处,“住处”约等于“家”,那么她就等于“家人”。
寒眠绕开陆山,径直朝石桌那边走了过去,他是一直看着楚茕的。
楚茕也正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她的眼圈有些泛红,像是刚刚哭过,但此刻已经没有了半点委屈的意思,甚至还有几分雀跃。
像是有个小人在她眼中跳着舞。
寒眠的心不由己地动了动,转而又去看桌子上属于自己的那只碗。
只见那只碗上忽然出现了一只黑黢黢的手。
“……”
寒眠视线向上,看着半点没有眼力见的黑熊,眸色沉了下来。
语气低沉地:“这是我的碗。”
陆山嘴里的饭顺着嘴角掉了下去。
他怎么感觉那一瞬间……寒眠想抹杀了他?
……
陆山终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肥美的鱼肉,用厨房里拿来的新碗筷。
黑熊:这个鱼鱼这也太好吃了!口水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楚茕乜了眼胡吃海塞的黑熊,默默地给寒眠夹了一大块鱼肉,她觉得男主抢不过去说谎的黑熊,做这道鱼她费了不少心思,用的原材料是比倏鱼灵气丰腴数十倍的暝鱼。
得知自己误会了男主的生物学家,决定对男主小天使再好一点。
她刚刚居然质疑了男主高尚的道德品格,要知道不信任同伴可是执行任务的大忌。
寒眠看着出现在碗里的鱼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楚茕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细嚼慢咽才是对她劳动成果最大的尊重。
吃饱喝足后,陆山摸了摸肚子道:“小寒,往后你便是真传弟子了,看谁还敢当着你面说三道四的。”
楚茕心想,被人背着说三道四也不好啊,这种滋味她从前便深有体会。
不过她相信在自己的辅助下,有朝一日蜕变后的男主会真正做到让人心悦诚服的,这才是真正的爽吧。若光是打脸让人吃瘪让人嫉妒,楚茕并不能体会到爽点。
陆山凑近又问:“我能问问,掌门是怎么个想法么?”
寒眠道:“他绑错人,后来懒得换。”
陆山:“……”
这自然是瞎扯的话,也就代表了寒眠并不想说明理由。
于是陆山识趣地岔开话题:“小寒,咱们明天一同去报道吧,我来这儿等你。”
寒眠道:“逍遥峰和缥缈峰不顺路。”
“……”陆山有些沮丧,仿佛往后能见到寒眠的机会更加地微乎其微了。
只听一旁的楚茕忽然开口询问:“上了山,还会再下山的么?”
寒眠看向她。
她眼中有不能被碰碎的希冀。
寒眠回答了她的问题:“明天早晨上山,黄昏下山。”
楚茕点点头,眼神更亮了些:“……那后天呢?”
寒眠转回头,垂下眼继续夹饭粒:“每天。”
楚茕抿了抿唇,嘴角才没有上扬得太过明显。
陆山:“……”
他为什么觉得这个气氛那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