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瑞掩面，遮住自己的眼睛。掌心一片濡湿。如果舒翎肯成为他的牵绊，他会很乐意甚至十二万分的感激，他定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爱护。可是她不屑，她从来不屑，甚至从头到尾，连对他笑一笑都没有。姜语微又怎么会了解，是他期盼着舒翎回来，而不是舒翎配不上他呢？他的舒翎那样好，笑起来那样美好温暖的样子，怎么会配不上任何人？
宋柏惟暗暗心惊，心下责怪姜语微多事，一个大家千金居然也做这种事情。他拨通内线电话，请门外的秘书将姜语微带出去。姜语微原还僵持着不肯走，可视线一触及穆瑞冰冷的仿佛要杀人的眼神，又立刻转身离开。
穆瑞很长时间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曾动弹，直到他接到一个电话。那是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有穆齐安当年行贿的证据，若是穆瑞感兴趣可以去找他。那人之后报出了一串地址，便卡擦一声挂断了电话。
穆瑞只呆了一会儿，就抓起车钥匙奔了出去。他父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旦有确凿的证据，很有可能当下判决，到时再动脑筋恐怕更加麻烦。
这个地址对穆瑞来说有些陌生，几乎是在城市的边缘，他很少来这里，兜兜转转打听了半晌才勉强找到。那是坐有些破旧的宅子，两层复式，外表看上去似乎已经荒废了许久，周遭没什么人，阴森一片。
穆瑞紧了紧拳头，敲开了那扇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有些花白，瘦小却挺拔，见到穆瑞，打量片刻才幽幽笑道：“没想到你的动作那么快，比我想象的要快上许多。”
“我想知道您在电话里说的有关于我父亲的证据，究竟是什么证据。”穆瑞直截了当，并不想与之兜圈子。
那人阴冷的目光盯着他，笑起来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道你想站在门口和我谈吗？”
穆瑞的理智告诉他，不该进去。但现实却是，他似乎除了进去并没有其他选择。除非他并不想知道这个男人口中所谓的证据。也许那是骗他过来的一种手段，但仍有半分之五十的可能是真的。
他侧身走进去，那人引他在沙发上坐下，递给他一张纸条。
纸条已经有些老旧，因着年月的关系，微微泛黄。上面的字迹仍是可以看的十分清楚，是一张欠条，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向穆齐安借款多少，依照约定需在某年某月前归还，最后是借款人的落款。
这个落款，穆瑞觉得分外眼神，仔细一想，才记起也是这次被一同看守起来的人之一。可见这次牵涉面之广，竟将多年前的事情都引了出来。
那人一直在观察着穆瑞的表情，穆瑞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他也猜不透，这人是怎样找上自己的。敌不动我不动，如今的他是完全掌握在了别人手里的，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你给我看这个能说明什么？不过一张欠条，就能指正我父亲确实行贿了吗？你不觉得这证据有些太轻便了？”穆瑞扬了扬手里的纸条，挑眉笑道。
那人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录音笔兀自拨出来，父亲的声音缓缓响起在黑暗诡异的房子里。
“现在风声紧，不能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了，这些钱，明着是我借给你的，暗着你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就算被抓到了把柄，我手里还有你打的欠条，任谁也抓不到尾巴的。”
“老穆，你这些年越发的精明了。”
后面还有些什么话，但被刻意模糊了，只有沙沙的噪音。穆瑞手脚冰凉，听到那人说：“这些人最懂的就是怎么自保，你父亲大概那时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录音这一手，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这些东西没有与你交易的资格和价值吗？”
穆瑞闭了闭眼，忽然觉得全身无力。他是知道父亲暗中做的那些勾当的，那几年，是做的最嚣张的几年，也就是在那几年里穆齐安的身家突然便大涨，懂这个圈子规则的人自然明了穆齐安在暗地里做了什么勾当，不知道的还以为穆齐安有多么了不得。他一直以为父亲就算再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可现在来看，穆瑞想自己大约是看错了。
“你开价吧。”穆瑞静静的开口，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这些东西，不管最后会被怎么处理掉，穆瑞唯一清楚的是，不能在这个当口曝光，否则父亲的一切都完了。虽然他很想知道，这人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又是怎么想到联系他的。
“八十万。”
穆瑞愕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对方必然会开出几百几千万的价码来，可实在没有想到，竟只有八十万。他又确认了一遍，那人闲适的靠上背后的沙发垫：“穆先生，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倘若一开始我便要了天价，那么后面那些更有趣的东西，我怕你着实买不起。”
穆瑞敛眉：“你可以一次性把东西都拿出来，我们一次性开价。”
那人笑着摇头，目光里的技巧在昏暗中浓重深远，看的穆瑞完全不是滋味。那人说：“现在就一次性玩完了，后面就玩不转了。游戏还是要刺激些才好玩的，穆先生认为呢？”
穆瑞深吸一口气。这人分明就是故意冲着自己而来的，虽然不知道这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穆瑞决定尽快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想着，他拿出发票，填上数字，与那人互相交换，那人仔细分辨了会儿，漫不经心道：“那么穆先生，我们下次见。我想我们每次见面都会比上一次更加有趣的，再见。”
穆瑞几乎是有些狼狈的离开的。因为那人看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了，让他完全无法招架。
他坐在车里大口大口的喘气，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扼着自己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分外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