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陈昆既然开出这个筹码，必然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利益。
那么他有什么值得陈昆惦念的呢？
想到他是个供货商，李二狗恍然大悟。
厨师资源。
食品供货商这个行业，跟酒店紧密相连。
而一件产品想进入后厨，必须要先经过厨师长点头。
他在这个行业混了二十几年，自然认识不少厨师长。
想到这，李二狗点点头：“过几天我介绍几个同行给你认识。”
陈昆目露一抹赞赏，“跟老哥谈事就是愉快，你我双剑合璧，绝对可以挣大钱的。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老哥帮个忙。”
李二狗拍了拍胸口，“老弟尽管说，哥哥我绝对帮！”
“借我一万块钱。”
卧槽！李二狗瞪大双眼，满脸惊愕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借钱进货！”陈昆吐了口烟雾，“实不相瞒，弟弟我除了野味之外，还在西营里有个鱼档。”
“你也知道搞批发的肯定会被客户拖欠，最近步子迈得有点大，铺了几十万块钱的货出去，导致现在资金有点转不过来。”
“还请老哥拿个一万出来，给我润一润，转一转。”
李二狗麻了，连吸几口烟，直到被烟屁股烫到手，这才骤然惊醒回神。
“不是，你鱼档开在哪啊？我也认识不少水产商，怎没听说过你？”
“就北门那边，我每天三点在那发货，老哥要是有时间，明天凌晨三点过来喝杯茶。”陈昆落落大方。
他这姿态，加上刚才的气度，顿时打消了李二狗的怀疑。
“真借啊？一万块钱很多的，要不五千吧？”
陈昆摇头：“我给你签借条，并且身份证放你这。如果这样你还不信我，那我们今后还怎么合作？”
“合伙就要彼此心胸放宽，百分百信任对方，这样才可以把生意做大做强。畏首畏尾彼此猜疑，这路绝对走不远的。”
“老哥活了四十年，不会连这基本道理都不懂吧？”
李二狗一咬牙，“借！走，现在就取钱去。”
“成，我给老哥写借条。”
“走！”
半小时后。陈昆把一捆百元大钞，和李二狗的电话号码揣进羽绒服内兜，李二狗收了张字据和身份证。
然后两人在银行门口道别，目送陈昆骑着三轮车走人。
李二狗走了几步猛然惊醒：“卧槽！我没他联系方式啊！”
他连忙转身去追，结果追了个寂寞。
气喘吁吁的李二狗顶着个大肚子，站在路边捶胸顿足。
“我个亲娘咧！这钱打水漂了！”
可当看到手里的借条和身份证，他又重燃希望：“他身份证还在我这，应该会回来的吧？”
“应该会的，陈老弟一看就不是骗子。”
不说李二狗，这边的陈昆已经进了家营业厅。
花六千块钱买了部摩托罗拉最新推出的中文手机。
这款翻盖手机外形跟儿童玩具没两样，带天线信号差，功能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
要不是做生意需要联系，陈昆真舍不得买。
这价格再凑个几万块钱，都他妈能在黑海市买套房了。
办卡入网后，陈昆找了家复印店，花二十块钱加急印了两百张名片。
“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取？”
“下午三点。”
确定拿名片的时间后，陈昆到隔壁快餐点干了五大碗米饭，外加一斤五花肉和半盆蔬菜。
六块五，吃得他满嘴流油。
吃完饭，陈昆蹬着三轮车来到金泉路。
金泉小区二栋202。
陈昆抬手敲门，片刻后门打开，一个顶着大光头，满脸横肉的矮胖中年映入眼前。
看到这人，陈昆掏出从李二狗借来的那包华子，抖了一根出来递过去。
“钱发哥，抽烟！”
正宗的闽南语，立马把叶钱发的戒备心削弱几分。
他笑着接过香烟：“老乡啊！进来吧。”
陈昆跟在他身后，顺手关上门。
只听叶钱发又问：“兄弟哪个村的啊？”
“南山村人！”陈昆往茶几桌边的椅子一坐，高大威猛的身体把那张塑料椅压得嘎吱响。
叶钱发连忙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老弟，来这边坐。它还太嫩，遭不住你这样压。”
这身高和体魄，看得叶钱发着实胆战心惊。
陈昆往他身边坐下，笑着点燃香烟：“一直听咱们那的人说，老哥是咱们安县在黑海市最大的野味批发商…”
“老弟早就想登门拜访了，碍于一直腾不开身，拖来拖去就拖到今天，还请老哥别放心上啊！”
这自来熟把叶钱发搞得有点警惕，“没那事，全是老乡抬爱。话说老弟是做什么大生意的啊？”
“可没法跟老哥比。”陈昆弹了弹烟灰，“我在市场搞了个小档口专门卖鱼的，老哥哪天有时间，上我那喝茶。”
“搞水产的啊？”叶钱发咂舌，“水产来钱速度，可不比野味慢啊！”
陈昆点头：“但是客户签单压款的金额，同样不比野味小。”
“做批发生意，哪能不被欠款啊？”叶钱发感同身受。
“所以我今天才会来找老哥！”
“找我干嘛？借钱？”叶钱发一脸警惕。
“那不能！”陈昆摇头，看叶钱发松一口气，他又说：“我想找老哥合作弄野味，我每月至少能在你这拿二十万的货。”
二十万？
叶钱发瞪大双眼，“兄弟，你送多少家酒店啊？”
他这话不是质疑，而是感到惊讶。
做野味批发生意三年，从95年野味开始盛行到现在，他发展了一批老乡作客户。
可这些人当中，买卖干得最大的，每月也只从他这拿十五万块钱的货！
十五万啊！
这要全是眼镜蛇，五千斤的量！这要多少家酒店才能吞得下这货量啊？
“我不送酒店。”陈昆掐灭烟头，“有个老客户，一直从我这订货。之前我一直是到台江步行街那边拿得货，那个阿小是你们村的吧？”
他敢瞎几把扯，就是料定叶钱发不会去找对方求证。
同行是冤家，这句话用在上营村的这些人身上，绝对可以演绎的淋漓尽致。
他们这个村的人，是真的一点也不团结，为了竞争生意，可以把对方往死里搞。
叶钱发跟阿小两人同为批发商，彼此间早已积怨许久。
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绝对可以捅死对方。
听到阿小这人，叶钱发点点头：“你既然跟他合作，为什么还来找我？”
“为利益啊！”陈昆笑了笑，“我听人说，老哥你为人仗义，对老乡大气。给得货也全是极品，价格也低廉。”
“谁人不想多挣点钱啊！你说是吧？”
“是这个理。”叶钱发拿起桌面的软中华，笑着递了一根给陈昆：“老弟放心，只要你在我这进货，哥哥保证绝对比阿小那边便宜。”
“我既然走进这扇门，自然是诚心要跟老哥合作来的。”陈昆点燃香烟，“就怕老哥不愿接我这门生意啊！”
“为什么？”
“因为我没现钱跟你结账啊！”看他张大嘴巴，陈昆悠哉地抽了口香烟：“不过我可以保证，每星期跟你结算一次账目。”
“老哥要是认为可以，这事现场就定下来。你要认为不行，也是不要紧的。”
叶钱发连吸几口香烟，“一个月真有二十万的货？”
“只多不少。”陈昆点头，“前提是你不能拿水货敷衍我。”
水货就是，往产品里面注水，或者是灌玉米糊。
也正是他这一句内行话，才彻底打消叶钱发的疑虑，认定他确实进了这行很久，否则新手是不可能知道这些门道的。
“哥不是那种骗老乡的人！”叶钱发说完伸出手，“老弟这门生意我接了，需要什么货你就打电话过来。”
陈昆笑着和他握握手，“老哥稍等，我打个电话。”
他掏出刚买的手机，起身走进左边的厨房。
看到他用着最新款的摩托罗拉，叶钱发脸上笑容更浓。
‘连我还用着大哥大呢，我这小老乡就已经用上最新款的摩托罗拉了，一看就有实力！’
陈昆可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拨通了李二狗的号码。
“老哥是我，陈昆。”
听到陈昆的声音，原本患得患失的李二狗顿时精神抖擞：“老弟，你人在哪啊？”
其实他是想问，那钱可以还我吗？我不借了！
就这一个多小时，他跑到酒店后门望了不下三十次。
盼星星盼月亮，盼着陈昆出现，结果次次吹冷风。
急的他连午饭都没胃口吃！
“在批发商这呢！”陈昆唇角微扬，“打电话就想问老哥，店里今天需要货吗？我顺道带过去。”
一听他这话，李二狗立马踏实了。
‘他不是骗子！’
骗子哪敢骗完钱还转身上门的？
这么一想，李二狗长吁一口气：“老弟先等一下，我到前台问一问。”
野味这一块，基本是接到消费者预定后，大堂经理才会通知后厨的。
听着李二狗那边的声音，陈昆也不急，靠在水池抽了几口香烟，等他把烟屁股丢进水池里，李二狗也问完了。
“目前有客人订了两头穿山甲，五条娃娃鱼，还有二十条三斤以上的眼镜蛇…”他报完产品，压低声音说。
“老弟，穿山甲可以拿冰冻的那种，这个价钱便宜，我们可以卖出活的价格。”
陈昆虎目一瞪：“还有这种操作？”
“别人不能，可我行啊！”李二狗得意一笑：“老弟放心，我已经跟财务那边说好，你送来的货当天结算。”
妥了！陈昆一点头：“我这就安排货，老哥等下见。”
“成！”
挂断通话，陈昆走回客厅，把需要的货说了遍，然后叮嘱了句：“蛇全部用透明鱼线袋装，一条装一个袋子。”
“没问题！”叶钱发一脸喜色：“老弟先坐，我立马安排人把货拉过来。”
他拿起放在茶几桌上的大哥大，当着陈昆的面拨了个号码。
大约半小时后。
货来了，陈昆验完过秤，两个小弟重新打包期间，叶钱发也开好单据。
“老弟看下这价格。”
陈昆接过货单，看着上面的价格：绿绳子的冰冻穿山甲，十斤以上规格每斤185块钱。
和蛇不同，穿山甲和娃娃鱼是越小越贵。
娃娃鱼五斤规格，每斤220块钱。眼镜蛇三斤以上规格，每斤42块钱…看完货单上的价格，陈昆在收据下方签了个昆字。
“老哥这边有帮忙送货的吧？”
“有，就算你在其它城市，哥也能给你寄客车过去。”
“那就行。”陈昆点头一笑：“货我先拉走了，有什么事再电你。”
两人谈笑着下楼，叶钱发的两个小弟，则是一人抱着两个泡沫箱跟在后面。
当看到陈昆的三轮车，叶钱发眯了眯眼：“老弟这是在锻炼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