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听陈卓答应，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这有什么不成的，你说你想吃什么，你黄叔的手艺老好了。”
陈卓转身把孙瑞拉到一边，给他二百块钱，让他去市场买菜，就一个要求，把钱花光。
孙瑞嘴里嘟囔着，“好好的做生意，怎么变成红领巾看望孤寡老人了？”结果屁股被陈卓踹了一脚，灰溜溜的跑了。
陈卓和黄建章把老太太搀回屋中炕上，他也坐在炕沿上，四下打量这房间。
除了干净整洁外，门窗家具都不是便宜货，连那时候北方极为少见的空调都有，大冰箱、大彩电、滚筒洗衣机更是一个也不缺，足见黄建章对老娘的孝顺。
同时陈卓也看出，这房子只有他们母子住，并没有第三个人，结合刚刚老太太的言语，他也基本捋顺了黄建章的人生轨迹。
黄建章小声道：“娘，我回台球厅嘱咐两句就回来，你和小陈先唠唠嗑，”那模样好像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吓到老太太。
“去吧去吧，”老太太摆摆手，另一只手却拉着陈卓不放。
黄建章都不知道母亲有多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脸上刚毅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冲陈卓点点头，就走了出去。若是别人，他也不可能放心把老娘一个人留下来，虽然跟陈卓只见过两面，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小子不是坏人。
老太太拉着陈卓的手问道：“你黄叔在外面的名声挺大的吧？”
“是不小，但我岁数小，听到的东西估计都不是真的，”陈卓乖巧的卖起萌来，实在有点儿不忍直视。
老太太用力点头，“都是狗屁名声，刚才我说了，他就是替人顶罪进的监狱，咬死了不肯出卖他那些狐朋狗友，要不是他爹被人撞死拿了一笔钱，我们娘俩就得饿死！指望他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呸！”老太太一提起这事儿就浑身发抖。
“奶奶，这事儿啊，您得这么想，”陈卓把另一只手盖在老太太干枯的手背上，“您儿子别的不说，是不是让您在外面腰杆挺的直啊？他本身没做过坏事，为人仗义，对您孝顺，外人谁能挑出他个不是来吗？”
“这倒是，街坊四邻谁说起我们建章，都得挑大拇哥！”老太太虽然嘴上说着儿子的不是，心里其实还是心疼儿子，为儿子骄傲的。
陈卓道：“我来找黄叔租仓库，其实就是因为他的名声好，我一个毛头小子谁都不认识，找黄叔这样的人帮忙我才放心啊，他要没这好名声，您说咱娘俩能碰上吗？”
“大学生就是大学生，两句话说的我这老瞎婆子嘴都合不上了，好孩子，你黄叔要是年轻时候碰到的都是你这样的好孩子，他也不至于走了歪路，到现在也没个媳妇儿，”老太太话语中满是忧愁。
陈卓何等人，立刻抓住关键问题，“就算黄叔进去过，可他现在条件也不差，不至于找不到媳妇儿吧。”
“往他身边凑的，哪有好姑娘？我一个也看不上，村里的跟他差不多大的不是寡妇就是傻子。”
老太太一噘嘴，还挺傲娇的，看的陈卓直乐，“现在是不是黄叔也不往家领了？您开始急了吧？”
“可不是，我都不知道我死那天能不能摸上孙子的小脸儿，”老太太惆怅起来。
陈卓笑道：“那我给您出个主意，我保证只要您听，就能尽快抱孙子。”
“大学生就是大学生，你说！”老太太急不可耐。
“等我走了，您就直接跟黄叔说，让他把现在的对象领回来你见见，”陈卓道。
“他现在有对象？”
“我来过两次，都看到个三十来岁的大姐在台球厅，看黄叔的眼神啊别提多爱慕了，长的也漂亮，我估摸着差不离，”陈卓倒是没胡说，昨天来他就看到了，没当回事儿，刚刚又看到，才多看了两眼。
“天天去台球厅，那能是什么好姑娘！哼！”
“你看，我给您出主意，您又往外推，那算了。”
“你说你说，我听，不推，不推。”
陈卓觉着这老太太跟自己姥姥特别像，这俩老太太没准儿能玩一块儿去，“您啊，把人请进家门，别急着把人往外推，您虽然眼睛不亮，但您心里亮，好人坏人还能逃过您的法眼吗？您让人家进家门，多来几次不就知道人家的人品了？是不是对黄叔真心的，您还能看走眼？”
“可去台球厅……”
“您啊，让我怎么说啊，黄叔就是开台球厅的，人家不去台球厅怎么接近黄叔啊？您挑这毛病不是要逼死人家吗？”
这些话要是别人说，老太太一个字都不会听进去，可是陈卓就是这样的魔力，“哦，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陈卓笑道：“这事儿要是成了，我也算半个媒人，黄叔得给我敬酒。”
“哈哈哈，这没说的，真成了，让他俩一起给你敬酒！”
挖坑少年随手一刨，老太太就乐乐呵呵的跳进去了。
陈卓怎么也没想到，租个仓库还能租出个媒人身份来，简直魔幻。
孙瑞是真的贯彻陈卓下达的命令，拉了一三轮车的蔬菜和肉回来，那个年代二百块的购买力是真的给力。
黄建章回来看到这么一堆东西，也是一愣，但没说什么，挑了几样就开始张喽饭菜。
做的早，吃的早，晚饭吃完天还没黑，陈卓跟老太太道了别，就打算走了，老太太说什么也要送到门口。
黄建章再送他们到院门外，临别时他说道：“菜钱多少，我给你。”
“孝敬老人家的，这就别计较了吧？”陈卓道。
黄建章直接拿出昨天陈卓给他的包着两千块钱的信封，“可以，那这两千块你拿走，你俩根本就不喜欢打台球。”
陈卓眨眨眼，笑了笑，痛快的接过信封，“行，那我拿回来。那咱们说好，以后我孝敬老太太，您就别推三阻四了。”
黄建章盯着陈卓半天，看的陈卓心里有些发毛，才道：“我娘应该跟你说了，我这点儿家底是我爹的命换的，只要你们不干违法的事情，我交你这个忘年交。”
陈卓道：“我在这儿向你保证什么也没意义，您自己用眼睛看吧，走了，”说罢他就坐上三轮车，拍拍孙瑞的后背，孙瑞便吭哧吭哧的蹬了起来。
黄建章目送三轮车远去，如此奇特的少年他还是头回遇到，自问自己别说十九岁，就是二十九岁的时候恐怕也没有人家这个待人接物的水准，简直是个人精，可又特别招人喜欢。
老娘说的没错，自己年轻时候要是能结交陈卓这样的人，人生真的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