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下棋。
千泡泡坐在耶律德光对面,只是扫了一眼残局,就毫不迟疑地将指间的一枚棋子,往前一推,说道:“挺兵。”
挺兵?
耶律德光嘴巴都要笑歪了,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啧啧。
女人啊,你的名字果然是叫弱者。
棋盘上,大北国的将马上就要被吃掉了,这个女人,居然不去救将,而是不咸不淡地来了个“挺兵”?
稍微看得懂点下棋的人,都不由暗自偷笑亦或摇头叹息。
北冶律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细长的手指,却因为紧紧抓着椅子的手把,指关节泛白。
“哈哈。太子妃气度不凡,大开大合的行军风格啊。”耶律德光摸着胡子,露出讥讽的笑容。
“别夸我,会把我牛逼坏的。”千泡泡害羞地说,紧随着耶律德光下的一子后,她又将手中的兵往前走了一步,加了一句话:“耶律国公,你下棋的风格也很豪放嘛。”说着,她高高兴兴地吃掉了南辽国的一枚棋子。
被吃了一枚棋子?
怎么回事?
营帐里忽然骚动起来。北冶律嘴角上微微浮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这种冷不丁被吃了一子的感觉。
一天前,千泡泡和花尔敕满面尘土地回来后,见到北冶律埋头研究棋局,千泡泡一时技痒,自告奋勇要和北冶律来上几把——北冶律一开始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还和她定下赌约,结果自己输的连晚饭都没了。那时,他就知道,下一天两国的博弈,棋手最好是换成千泡泡。
只是,该如何让南辽国同意换棋手?北冶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哦,还费了一万两金子。因为千泡泡这个家伙,貌似跌进了钱眼里,什么都谈钱。但是,只要能赢了耶律德光,一万两金子又算什么呢。
耶律德光见好端端的,自己居然丢了一子,大吃一惊,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自己一子会被吃了?他凝神一看,心头一凛,这太子妃很是狡猾啊,居然从下棋的第一步开始,就算准了自己后面的几步。
然后,趁自己不备,就这样吃了自己一枚棋子?这女人,扬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下手却狠得要命。
耶律德光恼火地很,他不敢小觑千泡泡了,而是坐直了身子,将全部心思放在棋局上。
可是,迟了。
因为千泡泡后面又下的一子,似乎撬活了这盘棋。耶律德光瞪大眼睛,将整个棋局形式细细研究了一番……果然。
炮三进五。
帅五进一。
炮七退二。
耶律德光再没有最初的风光,最后,他每走一步棋,都要思考半个时辰之久,神色越来越凝重,脸色也越来越灰暗。
猛地,千泡泡大喝一声,“将军”!耶律德光定睛一看后,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大北国士兵一怔之下,忽然欢声雷动起来。
啥?南辽国输了?
北冶律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虽然他对千泡泡的棋艺很有信心,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不是么。
输了?
怎么可能?
自己还整整输给千泡泡八枚棋子!
八座城池!
耶律德光一族,只怕会被满门抄斩!
南辽国将士跑上前,将耶律德光扶起。他站立不稳,连连吐血。
“怎么想到的,怎么能想到这样的破解方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耶律德光睁大眼睛,失神地看着千泡泡,眼底,是失落,是悲伤,是不可置信。
看似是和北冶律无意中下出的残局,其实,这一盘棋子,是自己和幕僚们耗费了半年的心血,才推演出的一盘“无解”残局。
耶律德光本以为天下再无人可破,自己费尽心思,和北冶律过招时一步一步诱敌深入,引导他钻进这个棋局,眼看着自己就要赢了,怎么会忽然冒出来个太子妃,轻轻巧巧就破了自己这些日子来,没日没夜钻营的心血?
耶律德光不服。大写的不服。
所以,虽然自己花了心思,让人去刺杀北冶律,结果却反而让他利用这次暗杀,设了身体虚弱需要替换棋手的局,然后还让自己钻进去?
北冶律,你好狠。
耶律德光眼神投向北冶律,正好遇到他看自己的眼神。
冷酷,高傲,还带有嘲讽。
耶律德光一怔,难道说,北冶律已经知道是自己派出人来刺杀他?
营帐里,南辽国将士们垂头丧气,而大北国的将士们欢声雷动。若不是因为碍着千泡泡是太子妃的身份,只怕他们一个个的会来个熊抱。
耶律德光坐在椅子里,不住喘息。嘴角边猩红的鲜血,更是显得脸色灰白,疲态顿生。看起来,他瞬间老了十岁。
南辽国将领们阴沉沉地看着大北国,眼底的恨意,几乎恨不得放火把这一切都烧光。
南辽国大将军万东昌,走到耶律德光身后,低声说:“雷震子营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眼里的阴鸷,浓得化不开:“很好。按照计划进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呵呵,想要赢自己?北冶律,你还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