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楼梯。
还是楼梯。
白栀跟随人流一阶阶踏过,冲到一楼,蓦然回首,就看到江燃还在高三年级所在的四楼。
现在的学生压力其实也很大,但每个人都心存希望,觉得未来是值得奔赴的,因而想不开的少,走极端的也少,走廊都是开放的,未曾封闭,将所有人像养蛊的虫一般关起、封住。
防着你逃入轮回。
少年站在风轻云阔的高处,垂首看她,像一只跃跃欲飞的鹭,一颗摇摇欲坠的星,一朵动了凡心的仙林桃花,像李白诗里的天河水,哗啦啦——哗啦啦——流向她。
那一刻。
白栀成了山崖底部生长的莲花。
要在江燃淡漠悠远的目光中受洗、脱凡、飞天。
江燃不只是火,好像还是洗涤她万般杂念的天上水。
她已经原谅他了。
她没法不原谅,在那样的目光中就连姓名都能忘记,又哪里还能记得上个周末的争吵、试探以及水漫金山的无助与难过。
白栀站在一楼,动也不动,江燃折身回到教室,没来集合。
季浩然喊道:“快点,要列队了。”
白栀闻声跑到操场。
季浩然喊着口号,很快歪歪斜斜的队伍变成规矩的正方,两人并排站着,目不斜视,老周在侧后方瞧着,检查大家有没有好好穿校服。
拉链敞开不行。
没穿校裤不行。
没穿秋裤也不行。
都要十一月了,还不穿秋裤,想造反呐?
……
升旗仪式结束。
课间操开始。
季浩然站到前面一点,示意白栀跟动作。
他不知道白栀以前跟是金融高管的生母住,钢琴是学的,拉丁舞也是学的,许久没练,琴也许生疏,舞蹈的底子却还在,区别在于,曾经的白栀怕动作太到位,太出挑,太“风骚”,引来同学瞩目,现在却不会了。
不能因为别人扭扭捏捏不愿意开花,她也跟着憋,谁的青春不是只有一次?就该灿烂热烈一点,不对么?
起势。
抬臂。
收腿。
伸展。
转身。
女孩如花绽放,刚柔并济,马尾跟随身体的韵律摆动,生生把广播体操跳成了赏心悦目的舞蹈。
整个人美妙精致,一点不做作。
本班的看呆也就算了,隔壁(2)班和(4)班的也发出阵阵低呼。
“那是谁啊?”
“白栀,就之前跟陈舟告白的那个女生。”
“不是假的吗?陈舟都辟谣了,据说是她妹妹捣鬼,让她挡枪。”
“啊这,原来是假的啊。”
“她好漂亮,前两天老师复印传阅的英语作文就是她写的,挺牛一女的,根本没必要倒追好吧,倒是她妹妹,感觉心机很重。”
“嘶,好惨。”
窃窃私语传开,做完操还有人过来看白栀。
有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跑去一年级的方阵问白露,是不是她跟陈舟告白还臭不要脸地推自家姐姐出来挡枪。
白露一个劲说没有,还哭了,闹哄哄的,声音挺大。
白栀没过去,她就不乐意看见白露,待队伍解散就往小卖部跑。
季浩然追在后面,见她去窗口抢新出炉的面包,一拍大腿,顶着人群推搡冲进去帮忙。
“别挤别挤……靠,要死人啦!”
季浩然抢到面包,递给白栀,这次白栀先一步把钱塞他裤兜,说声谢谢,又去隔壁买瓶奶茶抱着。
她也不吃,眼巴巴往楼上跑。
季浩然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季雨晴过来猛拍弟弟肩膀,故意吓他,“干嘛呢,望妻石?”
季浩然根本没被吓着,口气还很冲。
“姐,你们看言情小说的,是不是都喜欢抽烟飙脏还没有个好脸色的学渣?”
“你脑子有洞啊?”
“你说,到底是不是?”
“看脸的啦,脸好看,别说抽烟就是抠脚都是男主,丑的……额,嗯……你懂的。”
“我丑吗?”
“一般。”
“江燃呢?”
季雨晴眼睛一亮,小声道:“江河集团的大少爷?你们班那位祖宗?”
“……”
“他除了学习渣,根本就是高富……”
不等季雨晴说帅,季浩然就走了。
季雨晴望了眼弟弟离开的方向,翻个白眼,去找朋友结伴上厕所。
没用的东西。
一个爹妈生的,就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简单也就算了,傻子也有傻子的快乐,偏偏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没用,真的没用。
……
白栀进到教室,江燃的座位已经空了。
他走了。
课桌上信手涂鸦的猪头还用打火机烧黑了,一股焦味。白栀将奶茶和面包放到抽屉,捞起袖子蹲到垃圾桶前,不顾脏臭,一阵翻找。
还好,值日生还没倒垃圾。
她捡起江燃扔掉的练习簿,用纸巾沾水擦干净,翻开一看,都做了大半本了。
笔记很新。
一看就是昨天才写的。
字迹很潦草。
一看当时就很火大。
笨蛋。
她不回信息,他就不能多发两条吗?
都不能多哄两句。
白栀编辑信息:给你买了奶茶,在抽屉。
写完又删掉,没发出去。等江燃来教室,自然会发现奶茶,她想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因为这点小心思,白栀收起手机,继续上课。
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
白栀收拾书包,看着时间赶去机房,计算机老师见到她,点了点头,“用完记得锁上门。”
说完就走了。
白栀进到机房,选了靠窗的一台开机。
很慢。
得有一分钟屏幕才亮起来。
白栀打开ie浏览器,在本地论坛注册账号,弄完之后插上数据线连接手机,将小狗的照片传上去。再三确定领养信息成功发送才如释重负关机。
机房采光不好。
靠窗的位置有点亮,其他都是黑的,还能看到灰尘在空气中翻涌。
她专心致志打字,并没有发现在她进来之后,紧接着跟进一道黑色的影。
白栀拉开椅子,走到一半,被人从后面突然抱住。她浑身一颤,吓得尖叫,嘴巴却被死死捂住,就连呼吸都困难。女孩拼命挣扎,脑海中闪现白露老公张若凌禽兽般狞笑的脸,血液都要凝固了!
不要!不要!
江燃,救我。
微凉的身体,汽油、烟草还有清冷的木香传入鼻腔……
抱住她的人是江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