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城一隅，这里绿树荫荫，家家户户都有个小小院子，显然家境还算殷实。
但在街角有户人家，院门已有些破旧，屋檐上青斑点点，许久没请人打扫。
这时堂屋中却是愁云惨淡，老张头手持仗长烟枪，闷头吸着旱烟。
“老头子，再这么下去，家里就要断炊了。”
一旁媳妇手中端着药汁，不安的说到。
“我听孙典吏家的张氏说了，这次李老仙人大怒，禁了典狱司所有人的俸禄，你又受了伤，光药钱都花了不少……”
女人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宋神医还说这腿怕是——”
砰！张老头猛地一拍软榻。
“什么狗屁神医，他说的算个屁。”
“别一天到晚和那些碎嘴婆娘混在一起。”
女人被吓的一愣，但下刻却是心中一横，带泪回嘴到，“你个老头子，这几年升了典狱司典吏，没见你拿回多少钱，反倒贴补出去不少！”
“如今小丫年纪到了，嫁妆都还没备齐，到时如何是好？！”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不住的流下。
“现在好了，别说女儿嫁妆，就连吃食都要断了……呜呜呜，我怎么那么命苦……”
哭了阵，女人猛地抬起头，“都是那个叶家小子！如不是他——”
啪的一声，打断了妇人的抱怨。
老张头收回手掌，怒吼道：“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爹！”一旁厢房冲出一个豆蔻少女，呜呜哭着抱住老头的身体，“爹别气了，妈只是气上头。”
她哽咽几声，“若是没有嫁妆也不得事的，我还想多侍奉爹娘几年……”
老张头看着乖巧的丫头，重重的叹口气。
典狱司这几十年本就清水无比，如今自己断了腿，俸禄又被剥，尽然一时无路可走……
“怎会落到如此地步！”他狠狠一拳打在床上。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老张头媳妇一抹眼泪，整了整衣装，“我去开门。”
叶莫带着李安走入这户人家，看得出主人虽然尽力收拾，但房子依然有些破败的样子。
“指挥使大人，同知大人，你们怎么来了？”老张头一见两人，挣扎着就要下床。
“诶诶，慢着慢着。”有了盼头的李安如同换了一个人，他主动上前，搀扶住对方，“叶大人说了，你是我典狱司的老人，如今因公受伤，不能不亲自来看看。”
老张头诧异的瞟了李家少爷一眼，这人上次典狱司大火时还明里暗里的和叶指挥使作对，如今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叶莫却没有更多言语，他指着老张头的伤腿，“躺下，我看看。”
老头子边躺边说，“不碍事的大人，郎中看过了，些许外伤，几日就好。”
话是这么说，行伍十几年的他自己却清楚，这条腿在战阵中被压断，断口不均，就算愈合也多半成为瘸子。
但哪个指挥使会让一个瘸子当典狱司的典吏？如今他只能靠天意，赌那千万分之一完美愈合几率。他不敢想象自己失去这个差事的后果，全家人就靠着自己……
“断口不均，愈合不好会成瘸子。”叶莫冷静的话语突然响起。
老张头一惊，他没想到指挥使居然也精通医术，下一刻一阵恐慌涌上心头，怎么办。
咚的一声，老张头不顾伤口剧痛，跪倒在地，“大人，真的不碍事。还请准我继续为大人效力！”
“愚蠢，瘸子如何侦缉叛逆？怎么带领我镇狱卫？”
听到叶莫的话语，老张头面色一惨。这个沙场十几年的老兵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结果。
罢了，认命了吧。只是……苦了丫头啊。
“按此方煎药，”叶莫抽出一张薄纸，“能让你伤口暂不愈合。”
什么？李安有些讶异，听对方口气，他不准备要老张头这个典吏。不过瘸子的确不适合在典狱司当差，虽然无情，但也说得过去。
可不让对方伤口愈合，那就有点太……
想起对方承诺的归元丹，李安心中一动，决定闭嘴不言。
老张头也是猛的抬头，惊讶中带着怒火。自己已失去典狱司的差事，这叶家子难道还要自己的一条腿不成，自己当差时无不尽职尽责，何时得罪了他？
“十日后，我会派人送来九阳续骨膏。”
李安的耳朵呼一下竖起，九阳续骨膏？他听说过这种接骨神药，号称能愈合天下各种断骨，虽然昂贵，但也不算少见。只是上万两白银的价格，他叶莫哪来那么多钱？
老张头睁大眼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九阳续骨膏丹心里习武之人大多知晓。这种玄品膏药从来都是达官贵人或者仙人享用，也只有他们才享用的起，叶大人居然愿意送自己这种神药？！
那可是上万两啊，他一个典吏一辈子的俸禄都还不起。
咚咚咚，老头子斑白的头颅在地上磕的震天响，“大人大恩大德，我张正卿没齿难忘，愿永远效忠追随大人！”
他直起身，拔出腰间匕首，割开手掌，当场立下血誓。
张正卿？叶莫神色微变，他从未想到老张头这人的名字居然如此书生气。
上一世有个剑修也叫张正卿，六十方炼气，创魔气入体法，以屠魔为业，打杀起来敌我不分，被称张疯子。
他盯着对方沧桑的面孔，若那个张疯子真是这个……
呵呵一笑，叶莫拍拍脑袋，不论对方是谁，这一世只要我够强，自可顺心意。
老张头立下血誓，顿时心态一变。典狱司的差事就是差事，这血誓一立，代表着他相当于叶莫的家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个年轻的指挥使他看不透，但对方愿意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拉一把，值得他张正卿报效。
而且百战余生的直觉告诉他，投靠这个男人，自己似乎能得到更多……
“大人，”老张头躺回榻上，“司里有人暗中串联，似乎想逼您让出指挥使之位，还有些人正在活动，想调离典狱司。”
叶莫扭头，望向李安，“是你的人？”
“怎么可能，大人。”李家少爷拍拍胸脯，“我替您去收拾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不用。”叶莫嘴角露出笑容。
这个局面正是他期望的，如此危难时刻，留下的才是可靠之人。至于那些小人……自会有人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