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桂兰他爹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院子外面那棵大杨树和院子里的那棵枯死的老梨树打他小的时候就有,却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宅院里的风水是有说道的。但他仍旧不是十分明白其中的意理,听赵六姑这么一说,还是不禁特别的紧张。
赵六姑笑着劝道:
“丁老哥你不必紧张,这算不了什么事儿,这世间万物分五行,五行相生相克,不管是旺火还是缺火,这都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这孩子他是庚木之命,才两个多月大,阳气本来就虚弱,沾染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之后,回到这院子里住上几天,火克木,必然会让她不舒服,所以她才哭夜。”
听赵六姑这么一说,丁桂兰皱起眉头问道,
“六姑,那照你这么一说,是不是往后我们家的小囡就不能再回她姥爷家住了?”
“是啊是啊,我们老两口特别稀罕这闺女,要是往后她都不能回来住了,那岂不是挺熬人的一件事儿?”
丁桂兰的爹娘也随声附和的问到。赵六姑摇了摇头说,
“那倒也不必这样,只需要找到属水的物件,以水克火,水又生木,木再生水,不但这样的烦恼可以化解,并且还能保佑你的家宅兴旺,日子越过越顺畅呢……”
听赵六姑这么一说,一家子人终于放下了心来,丁桂兰他爹把炕上的烟笸箩往前拽拽,递到赵六姑的面前,
“六妹子啊,卷袋烟抽,卷袋烟抽……这事儿还得多劳烦你啊,你给出出主意指条明路,我们这普通的老百姓啥也不懂的,这都仰仗你这样的高人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躺在炕上的丁桂兰的闺女小囡手里抓着那个拨浪鼓,脸上露着笑意兴奋的来回摇摆。拨浪鼓发出咚咚的声响。赵六姑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个拨浪鼓,不禁眼前一亮,转过脸问丁桂兰她娘,
“老嫂子,这拨浪鼓是从哪儿弄的呀?”
她娘也不知道这拨浪鼓是从何而来,便转脸看着丁桂兰,丁桂兰连忙回答道,
“这拨浪鼓啊,说来也是奇怪,前两天我抱着孩子回娘家,路过村部门口的时候,看到咱们村来了一个卖货郎。我就抱着孩子凑过去看了看热闹,那卖货郎就非要送拨浪鼓给我,还不要钱……”
赵六姑听丁桂兰这么一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又问丁桂兰,
“那个卖货郎长啥样?是个啥样的人?”
丁桂兰想了想说,
“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吧,穿着一个反毛的羊皮袄,头上扣着棉帽子,看上去也没啥出奇的,骑个毛驴儿,听说他在咱们村部啥都没卖出去,摆了不大一会儿的地摊儿就收拾收拾骑驴走了……哦对了,赵村长跟他唠了半天的磕儿,他应该知道的多一点儿……”
赵六姑点了点头,站起身对他们说道,
“拨浪鼓,鼓波浪,拨浪鼓这东西是源水之物,没事儿的时候你就把这玩意儿让孩子带在身边,睡觉之前让他多玩玩这个,水能生木又能克火,她就不再哭夜了”
……
离开了丁桂兰的娘家,赵六姑没有回家,而是径直的去了村部找赵村长。到了村部,才发现赵村长并不在,想必是回了家了。赵村长的家离村部不远,赵六姑又往东走回了几步来到了他的家里。
刚走到他家的院门前,就听见院子里赵村长的老伴儿呜呜的哭着,赵六姑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什么,连忙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到了屋子里才发现,赵村长的老伴正坐在外屋的地上,披散着头发,脸上满是鼻涕和眼泪,衣服上沾满了地上的尘土。赵六姑连忙弯腰把她搀扶起来,
“哎呀,我说老嫂子,这到底是咋的了呀……”
见有人来搀扶她,赵村长的老伴儿便更来了劲头,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赵六姑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里屋的门开着,赵村长正坐在炕上,嘴里叼着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烟。眉头拧在一起,看样子十分的生气。看到赵六姑来了,便举起了烟袋,指着他的老伴说,
“你都那么大的岁数了?连个脸都不要吗?哭哭咧咧的也不嫌乎磕碜……”
赵六姑是赵村长的本家妹子,也不算是外人,平时里两家相处的特别的好,走动的也十分的近。见赵六姑来了有了仗势,赵村长的老伴儿便不再怕他,听到赵村长又开始了训斥,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拉着赵六姑的胳膊,跟头把式的从地上站起来,用手指着赵村长骂道,
“你还好意思说磕碜?你跟那王兰花眉来眼去的时候想没想过磕碜?一把年纪了老不正经,还想偷点荤腥?我呸!”
听他老伴儿这么一说赵村长的脸上挂不住了,腾的一下从炕上跳下来,把手里的烟袋锅高高的举起迈步冲到外屋地上,就要动手打人。赵六姑当然不能看着,连忙隔在他们中间,推推搡搡的把赵村长推进了屋子里。
他这么一说赵村长的气便不打一出来,但都这么大岁数了,若要他真的动手打他老伴,其实他也下不去手。也是看在屋子里有人拉架,做做声势吓唬吓唬他的老婆而已。
赵六姑把赵村长推到屋里的炕上,又转身搀扶着他的老伴,伸手给他拍打身上的尘土。劝慰他们道,
“得了得了,你看你们俩都一把年纪了,有啥事不能好好的说,这吵吵巴喊的,让左邻右舍的人们听到那成啥事儿了?往后还咋上街见人?行了行吧,都消停点儿,消停点儿吧……”
不管老两口吵架吵得怎么凶,但见有人拉架,也都知道就坡下驴,他老伴儿气鼓鼓的一甩脸,转身去了东屋,砰的一声关上门不再搭理赵村长。赵村长又坐到炕上,吧嗒吧嗒的抽着闷烟儿。
赵六姑进了屋子,屋子里的桌椅板凳东一个西一个的翻的到处都是,想必是刚才他们俩吵架的时候踢倒的。赵六姑伸手把这些桌椅板凳都归拢到一起,这才坐下来抬起头问赵村长,
“老哥,我这次来是找你有点事儿,想跟你打听打听,前两天咱们刘家镇来的那个卖货郎的事儿……”
“啊?就是个卖货郎吗?能有啥事儿?”
赵村长感到有些纳闷,又抽了两口烟,问道。
“也没啥事儿,我就是有点好信儿,你跟我说道说道,那卖货郎到底是个啥样的人?”
赵村长也没再多问,把手里的烟袋锅儿在炕墙上敲了两下,里面的烟已抽完,但还剩下一些燃烧着的火星,随着他的敲打火星四外的飞散,一转眼的功夫便熄灭,冒了一丝青烟。
“那个卖货郎啊,四十多岁吧,姓宋,听说原来还是个读书人,他自己个儿说大家伙儿都叫他宋先生。家里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现在就骑个毛驴儿,各村各店里来回走,做点小买卖为生。要说这人那还是不错的,也挺大方。咱们镇子里的那些孩子有多淘气你也知道,围着他的摊儿东摸西蹭的他也不生气。这不,看见丁桂兰抱着孩子从跟前路过,还给孩子了一个拨浪鼓,我说给他钱吧,他还说啥不要……”
听赵村长这么一说,赵六姑点了点头,心里隐约的觉得这个卖货郎并不是普通的人,赵村长又说道,
“对了,说来也奇怪,他给完拨浪鼓,丁桂兰抱着孩子走了之后,他还皱着眉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他说的啥话?”赵六姑问道。
“他说呀,挺好个孩子,就是命苦……当时我听他这么一说还不乐意了,人家丁桂兰两口子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这孩子长得也胖嘟嘟的可爱,有啥可命苦的呢?本想多问问他,他啥也没说就收摊走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听到赵村长说起这事儿,赵六姑不禁皱起眉头,看来果然如自己刚才所想,这个卖货郎并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但到底他是干啥的?说出这一番话来有何用意赵六姑一时之间还想不出来。不过赵六姑恍惚的觉得,这卖货郎并不像坏人。他给了丁桂兰的闺女那个拨浪鼓让她的闺女带在身边玩耍,却正合了五行的水木之旺。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这卖货郎,本是一个懂阴阳善风水的高人。一走一过之间便看出了那孩子的五行余缺,所以才故意给个拨浪鼓呢?
当然,别人不是赵六姑,也不懂得这些。自然不会把这个卖货郎的出现与消失以及做出这稀奇古怪的事放在心上。可赵六姑总觉得他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或许是自打小七出生的这段时日以来发生了很多看似平常实际上却让赵六姑担心的事情所以赵六姑有些敏感。也或许是这卖货郎本就是个奇人。
不过不管赵六姑心里怎么琢磨,这个卖货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而整个刘家镇在之后的几年里也一直风平浪静。他们家的小七也如普通的孩子一样平平安安的长大。虽然这些年里,他的身子有些弱,镇子里流行个感冒发烧的他总能赶上,不过也好在没有什么大碍。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儿就是七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