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南山,爬北坡,活人死,死人活……”
人们被李文学这疯疯癫癫的叨咕声吸引,转过脸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他的脚下仿佛躺着一个人。有人眼尖,伸长脖子看了看,惊讶的大喊了一声,
“哎呀妈呀,那是刘队长……”
这些搜寻的保安队员以及热心的邻里们,都连忙向李文学的身边跑去。李文学看着人们呼呼啦啦的奔跑过来竟然吓了一跳,转过脸蹦蹦哒哒的逃走了。人们顾不得搭理李文学,来到那块石头旁低头看去,果然,地上躺着的正是保安队长刘老二,他嘴唇绷紧,脸色通红,身体僵直着,嘴角流着白沫。
赵村长也赶了过来,看到刘老二这个样子自然十分的着急,这才连忙蹲下身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喊了好一阵子才把他喊醒。
……
听了讲述之后的刘老二才知道,刚才自己所经历的那诡异的场景的确是一场梦。可那场梦竟然如此的真实,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可自己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昏倒在山上?又为什么会做这样离奇的梦?他一时间想不清楚,但隐约的觉得,或许这场梦预示着什么,是否在某一天里这场梦会变为现实。但刘老二始终没有把刚才的梦说出来,一来是他不想引起人们的恐慌,二来是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刘老二烧的厉害,脑袋一阵阵的疼痛,天旋地转的无法再站直身子,索性躺在炕上闭目养神。人们见刘老二已经找回来了又没什么大碍,便纷纷的散去。可王兰花却没走,她看着躺在炕上烧得满脸通红的刘老二,十分焦急的对赵六姑说,
“唉呀妈呀,六姐姐呀,你说这可咋整?老二这孩子平白无故的咋就突然发烧了呢,我都已经约好了我那本家的侄女,这两天就来相看了,你说这可咋整……”
赵六姑也觉得老二的突然的发烧的确是不凑巧,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便安慰王兰花说,
“兰花啊,你别担心,晚上我给他熬点刘振刚大夫开的药,再煮碗热面条,吃了之后发发汗,估计明天就差不多好了,不耽误事儿的,不耽误事儿……”
王兰花摇头叹息,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老二啊,你抓紧好好养病吧,我得回去了……”
说完王兰花扭着她那肥硕的屁股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赵六姑、小七和刘老二三人。其实赵六姑心里明白,老二上山之前还好好的,这突然的发烧晕倒肯定另有隐情。他拿起了早已从老二腰上解下来放在一边的那个装着寡妇炕头土的葫芦,葫芦完好无损,上面仍旧用布头塞着。
赵六姑拿起来端详了一阵,轻轻的拔下那个布塞儿。一股浓烈的骚臭的气味立刻从葫芦里飘了出来,赵六姑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用那块卷在一起的破布再次把那葫芦口塞上,捧在手里,转身来到院子里西侧仓房边上的鸡窝旁,把那葫芦放在了地上。又在一旁的墙角处拿来一个篮子,推门进屋在外屋灶坑旁蹲下,用小铁铲铲了点灶坑里的灰装到铁蓝子里,提着篮子来到院子外面那个葫芦的旁边。
轻轻的抖动几下篮子,用灶坑的灰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圆圈中心画了一个十字,把那个葫芦放在十字的中心上,又把篮子放在一边,转身回了屋子里。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他的儿子刘老二仍旧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睡觉,小七正站在炕边上用手摸着他的额头。小七的眉头皱着,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赵六姑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欣慰。虽然小七这孩子年纪不大,竟然如此的担心他爹,看来这孩子心里是有数的。
于是赵六姑弯下腰,一伸手把小七抱在了怀里,转身坐在炕边上,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对他说,
“小七呀,你爹是为了找你才得病的,等你长大了可要孝敬你爹呀……”
小七毕竟还是个孩子,赵六姑说的这些话他似懂非懂,但他仍旧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脸伸手指着躺在炕上刘老二说,
“哥哥……哥哥……”
小七虽然今年已经七岁,但他是在五岁的时候才会说话的,这两年也一直少言寡语,一天下来也很少说上几句话。赵六姑早已习惯了。可现在他竟然指着他爹叫哥哥,赵六姑笑了,假装愠怒的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屁股说,
“这孩子,净胡说八道,那是你爹,没大没小的,看奶奶不打你的屁股……”
可话音刚落,赵六姑猛的想起了什么,连忙抱起孩子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屋门口。瞪大眼睛看着躺在炕上他的儿子刘老二,刘老二双目紧闭正呼呼的昏睡,脸上仍旧烧得红紫,嘴唇干燥,爆起了白色的皮。
赵六姑看了看刘老二,又转过脸看了看小七,面色紧张的说,
“小七呀,赶紧告诉奶奶,你都看见啥了?”
小七转过脸,看着赵六姑紧张的神色,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奶奶,我看到了哥哥,他要和我玩儿……”
小七此话一出口,赵六姑浑身上下不禁颤抖了一下,再次紧张的问道,
“他在哪儿?你看见他在哪儿?”
小七转过脸,伸出稚嫩的小手指着躺在炕上的刘老二说,
“他趴在我爹的怀里睡觉呢,正睡觉呢,等他醒了和我玩儿……”
赵六姑瞪大了眼睛再次仔细的朝躺在炕上的老二看去,可他只看到刘老二自己,并没有看到小七口中的那个什么哥哥。不过他心里知道,小七绝对不会凭空的说慌,难道他真的能看到什么不成?难道正如他所说的刘老二的身上趴着一个孩子不成?这个孩子到底是谁?会不会真是七年前的那个?
……
更让赵六姑感到纳闷的是,若那个孩子真的存在,为什么偏偏小七能看到?他把小七放在炕上,双手捧着她的小脸蛋,这才发现小七额头上那个伤疤和往常不同,竟然变成了通红的颜色十分的明显,伤疤的中间有一处暗黑的颜色,仿佛是干涸的血迹,于是乍一看去,这伤疤仿佛是长在眉心中间的第三只眼。
虽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十分的诡异,但赵六姑见多识广,很快便被定下心神。为了不惊扰到小七,她便把他抱了起来,抚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说,
“走,奶奶送你去桂兰姑家,让你去跟小囡玩……”
赵六姑平日里对小七看管极严,几乎不怎么让他跟村子里的孩子们玩儿,唯一允许的玩伴便是丁桂兰的闺女小囡。俩个孩子从小便在一起玩,相处的十分融洽,从来也不吵架。小囡虽然只比他大上两个月,但却十分懂得照顾小七,玩耍的时候一直都让着他。
听说奶奶要去送他去找小囡玩,小七自然十分的高兴,可当赵六姑抱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小七却转过脸皱着眉头看了看躺在炕上的老二,又问赵六姑,
“奶奶,那哥哥咋办?没人跟他玩儿了,他会哭的,多可怜……”
赵六姑的眉头紧锁,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慰小七说,
“不怕的,一会哥哥要回家了,你们以后再玩儿……”
说着,急匆匆的迈着步子走出了自家的院子,顺着刘家镇村里的小路一直向东走,走了不远便到了丁桂兰家,把小七托付给了丁桂兰。
刘老二上山寻人的事儿丁桂兰也知道,刚才也听说了老二昏倒在山脚下被人背回了家里。但她手里的活计忙,一直没腾出空来去看望一下。见赵六姑来了便连忙问了问老二的情况。没等赵六姑回答,她的男人陈富贵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锄头,看来是要去地里干活。看到陈富贵看着丁桂兰的眼神儿有些阴沉,赵六姑便明白了七八分,连忙对丁桂兰说,
“没事儿了,吃点刘振刚大夫开的药就好了……”
说完便辞别他们,转身回了自己的家。
到家之后,刘老二仍旧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睡,脸上烧得红紫。赵六姑转身去外屋的碗柜里拿出一个饭碗,在水缸里舀了半碗的凉水,又拿出三根筷子回到了屋子里。
把装了半碗水的饭碗放在老二的旁边,一根筷子横担在碗口上,另外两只筷子前后错着并在一起竖着放在了水碗里。其中一根顶在那根横担着的筷子上,两根竖着的筷子互相依靠,赵六姑并没有松手,嘴里叨叨咕咕的说道,
“是神归庙,是鬼归坟,十字路口讨水喝……”
嘴里叨叨咕咕的念了几遍之后,轻轻的松开手,那两个竖直的筷子竟然奇迹般的立在了水碗之上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景象,赵六姑不禁摇头叹气,又转身到外屋拿了一把菜刀,找来了一瓶白酒。
回到屋子里,来到躺着的刘老二的跟前,端起酒瓶喝了一口,腮帮子一鼓,噗的一声喷出一股酒雾,洒在了刘老二的身上,右手抄起菜刀,刀刃冲上,用刀背轻轻的在刘老二的额头、肩膀、和胸口各点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