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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个时辰前。

兰苑内的郑氏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下首紫檀木扶手椅里的林容婉,观其面容清丽又坚定,便笑着问:“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演这一出苦肉计?”

林容婉点了点头,先从扶手椅里起了身,之后便恭顺地从桌案上端了一盏热茶,毕恭毕敬地奉到了郑氏跟前:“世子爷会怜惜白姑娘,便也会怜惜儿媳我。即便今日不怜惜,儿媳多努力一番,来日也总会怜惜。”

杜嬷嬷最会揣度郑氏的心意,闻言便掩唇一笑道:“大奶奶还未说要让太太怎么帮你呢。”

郑氏也好整以暇地凝望着林容婉,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只求太太许儿媳一间屋舍,好歹今夜让儿媳囫囵过去。”林容婉心里有成算,便特地在夜深之时赶赴兰苑,心里想的是今夜就宿在兰苑里,不再回别云阁了。

郑氏挑了挑眉,雍容华贵的面容里隐现几分好奇:“你是想让惘之以为我这个婆母在磋磨你?”

林容婉莞尔一笑:“今夜怕是要叨扰母亲了。”

郑氏所在的兰苑僻静又空旷,左右伺候的下人们也都是成国公府里的家生子。

光是大大小小的屋舍都有十来间,匀出一间屋舍来给林容婉住一夜也不是什么难事。

“杜嬷嬷,快让人去收拾屋舍。”郑氏撂下这一句话后,便又含笑着审视了一通林容婉。

起先,她对林氏并不喜欢,甚至还以为她是那等小门小户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攀附龙凤的奸猾女子。可经了这几日的相处,她又不得不对林氏改观。

若换了旁的卑微庶女,骤然嫁进像成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院里,只怕早已胆怯得将夫君的吩咐当做圣旨一般,谨小慎微着不敢踏错一步。

可林容婉呢?

即便洞房花烛夜惘之弃了她而赶去了倚雪阁,她也能泰然处之。

在意识到成惘之被那姓白的贱婢夺去了喜欢之后,也能淡然地分析利弊,寻找能与白芝妙平分秋色的法子。

这是有手段、有谋划、甚至于十分聪慧的女子。

郑氏不喜欢蠢货,也不喜欢那些怨天尤人、自怜自艾的女子,她年轻时也如林容婉一般既有韧性也有耐心,这才能把成国公牢牢地攥在手心,也让大房没有一个庶子妖妾碍眼。

“若惘之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否被我磋磨呢?”郑氏如此问她。

林容婉也不卑不亢地答话道:“那儿媳会另想法子。”这一招不过是她想赌一赌成惘之是不是个心肠绵软之人而已。

郑氏若有所思地笑道:“那若是惘之来了呢?”

“若是来了,这消息便必定要传到倚雪阁里去,最好是让丫鬟们添油加醋地说给白姑娘听。”林容婉想得极为清楚,白芝妙性子清高且目无下尘,一旦听得这些流言蜚语,便必然会与成惘之争吵。

一面是频频争吵的心上人,另一头是善解人意的傀儡正妻,无论成惘之主动还是被迫,最后他都会赶来别云阁过夜。

林容婉有的是法子来让他对自己改观,日久天长的水磨工夫早晚会让成惘之对她动情。

“那我便祝你心想事成。”郑氏勾唇一笑,瞧着天色已晚,便也不再与林容婉多话,自去内寝里安歇。

林容婉便在兰苑的厢屋里凑活了一夜,这一夜她睡得十分香甜,甚至还梦到了自己早死的姨娘。

梦里的姨娘怜爱地问她:“婉儿过的可好?”

林容婉便噙着泪回她:“婉儿一切都好。”

美梦易碎。

林容婉醒来时天已蒙蒙亮,锦绣坐在她身旁的小杌子上,正在闭着眼打瞌睡。

厢屋外一片静悄悄的,成惘之没有来兰苑寻她。

林容婉自嘲一笑道:“果然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起身后,郑氏身边的杜嬷嬷立在厢屋门口问她:“夫人,太太在等您一起用早膳。”

林容婉便叫醒了锦绣,主仆二人梳洗打扮了一番后便赶去兰苑正屋用早膳。

郑氏面容和蔼,只叮嘱林容婉:“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要多吃一些。杜嬷嬷,去小厨房里讨一碗燕窝粥来,女子晨起喝燕窝最是滋补身子。”

杜嬷嬷领命而去,锦绣退到了隔壁耳房。

四下无人,郑氏便笑盈盈地与她说:“明日,我们府上要办一场花宴。我想着你在娘家时你那嫡母多半没有教过你这些待人处事的规矩,明日你便寸步不离地跟着我,顺带帮我压一压康平王妃的气焰。”

林容婉静默和顺地聆听着郑氏的教诲,因她提起了“康平王妃”,思绪也不由地蹁跹飞舞了起来。

康平王妃出身万国公府,听说是个强悍又爽利的女中豪杰,旧日里差一点便嫁给了成国公为妻。

“多谢母亲抬爱,儿媳必定不辱期望。”林容婉知晓自己如今在成国公府里最大的倚仗就是郑氏,当下便从扶手椅起了身,撩开裙衫跪在了郑氏跟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郑氏心里十分满意林容婉的恭顺,可她不是那等严苛狠毒之人,也不愿磋磨了她去,便道:“快起来吧,我既认了你这个儿媳,总不能让你被旁人看低了去。”

话音甫落,成惘之却已疾步走来了兰苑,他步伐匆匆如风,不等丫鬟和婆子们通传便冲进了正屋。

一进正屋,便瞧见了笔挺端坐着的郑氏,以及跪在下首的林容婉。

他愣了一息,随后便蹙着眉头说:“母亲,即便林氏做了错事,您也不必罚她下跪。”

成惘之的突然来访让郑氏与林容婉十分惊讶,林容婉更是怔惘了一会儿后才缓缓起了身,朝着成惘之敛衽一礼道:“世子爷误会母亲了,母亲提点儿媳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妾身什么都不懂,母亲却不吝啬赐教。妾身心里实在感激,这才跪谢母亲的慈爱。”

她口齿清晰地说明了其中的误会。

成惘之面如冠玉的脸庞上也露出了几分懊悔。

郑氏嗔怒般地剜了成惘之一眼道:“你以为林氏像你那倚雪阁里的宝贝一样,明明我连句重话都没说,她却哭得好似我杀了她爹娘一样,矫揉造作地要挑拨我们母子的情谊。”

“芝妙的日子可怜,母亲便多体谅她一些吧。”成惘之讷讷道。

郑氏闻言便重重地搁下了手里的筷箸,没好气地瞪着成惘之,发着怒道:“是了,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你的白芝妙什么错都没有。你快些走吧,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正屋内霎时冻如寒冰,廊道上的丫鬟和婆子们听见了郑氏与成惘之的争吵,俱都胆怯着不敢进屋说和。

只有林容婉,含着和顺的笑意走到成惘之跟前,道:“夫君,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嘴里说的不过都是气话而已。方才她还问了妾身白姑娘的身子,还说要从宫里请个太医来替她把一把脉。母亲疼您,知晓您心悦着白姑娘,自然不会让您难做,您也不该顶撞母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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