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正在审阅今日奏折的建文帝心情不错，因为刚刚从沈府回来的太监告诉他，三位御医都说沈一活不过年底，如此一来，他便再也不用担心沈冲了。
因为一个无后之人，即便他现在有金山银山，手中权势滔天又有什么用？没有子嗣，没有传承，在世间就是一朵没有根的浮萍……
历朝历代为祸朝廷的大太监也不少，也没见谁真能当皇帝，这就是实证。
然而他高兴的心情没维持多久，便有御林军禀报说福安公主哭哭啼啼的在宫门外求见。
“皇兄！”御书房内，公主一进来便跪倒在地梨花带雨的痛哭不止，原本一双灵秀的杏眼，如今也是红肿一片，显然是哭得时间久了。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请皇兄为我做主，那沈一欺人太甚！”福安公主伏地不起，依旧哭诉。
建文帝满头雾水，回来的太监不是说公主挺关心沈一的嘛，每一位御医诊脉回来她都要问问情况，怎么眼下又闹翻了呢？
“你慢慢说，怎么回事？放心，要是沈一当真欺负了你，朕绝不饶他！”
“皇兄……”福安公主仰面啜泣，粉脸桃腮沾满了泪水，她断断续续的将沈一如何骗她，又如何同一个丫鬟合起伙来羞辱她，对建文帝一一说明。
听着听着，建文帝不禁蹙起了眉头，直到福安公主说完后又哭了半晌他也没说话，只是低头坐在软椅上沉思。
最后还是一名司礼太监将福安公主扶了起来，建文帝这才开口，“玉婷，你确定那支玉簪是宁国长公主之物？”
“嗯，是姑姑的东西，我能确定！姑姑出嫁那日，她梳妆时我就在屋里，所以记得很清楚……”
“好。”建文帝点点头，他才不关心沈一和一个丫鬟如何演戏欺骗公主呢，现在他的脑子里全是那支凤尾玉簪沈一是如何得到的。
在书案一角翻了翻，建文帝拿起一张昨晚送进宫的奏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副对联和一个名字。
“徐少方，右都御使徐仁安之孙，三关的奖品不是应该在他手上吗？怎么又跑到沈一那里去了？难道说徐少方和沈一是至交好友？还是……徐仁安和沈冲有什么关系？”
建文帝叨叨念念，心中推算着种种可能，表情愈发凝重，虽然他自己都承认，徐仁安和沈冲结党的概率很小，但这种可能他也不得不防。
所谓见微知著，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才是一个掌权者最明智的举动。
而建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与自言自语的样子，却看的福安公主不敢再哭了，不明所以的她还以为皇帝是在想办法如何处罚沈一呢。
“玉婷，你先回去，此事朕给你做主。”建文帝思虑良久才想起妹妹还站在这里，随即便敷衍一句让她先回去。
“嗯，那……玉婷告退。”福安公主欲言又止，她本想借这个机会，劝说皇帝打消与沈一联姻的念头，但现在见其似乎心情不佳，便一时没敢说出口，只得唯唯诺诺的离开了。
而福安公主走后不久，建文帝就唤来太监，要他去传暗卫统领毛骧觐见。
大概半个时辰，面容冷峻的毛骧便单膝跪在了建文帝面前，“臣毛骧见过陛下。”
“毛卿，朕问你，沈冲在南京除了一子之外还有其他的亲朋吗？”
看着皇帝晦暗不明的脸色，毛骧低头思忖片刻才答道，“陛下，五军都督府之内的将军们与沈冲的关系都不错，算是朋友吧，至于其他……臣不敢妄言。”
沈冲与朝中武将的关系好，建文帝早就想到了，可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个，“文臣呢？沈冲与朝中文臣之间可有瓜葛？或者说，跟谁有什么书信往来？”
“这……有，但目前获知的也只有一位，乃是国子监五经博士李长嵩，因其曾委托李博士登门教子，所以有书信往来。”
暗卫的眼线遍布朝野各个角落，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也会察觉，尤其是对皇帝特意吩咐过的几个人，更是调查周密。
建文帝点点头，口中念叨着李长嵩这个名字，算是记在了心里，“照你这么说，李长嵩就是沈一的启蒙老师喽？他现在可还登门教书？还有，这个李长嵩和徐仁安有没有关系？”
毛骧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今天又对沈一来了兴趣，毕竟昨天才吩咐过他想办法派人进府看看沈一的具体情况。
“回陛下，李长嵩自三年前就已经不教授沈一了，至于他和徐御史的关系，臣还要去查访一番才有定论，还有……”
毛骧顿了顿，才踟蹰着开口，“臣获知沈冲在南宁似是又娶了一位小妾为续弦，但目前为止尚没有证实这则消息的真伪。”
“什么？！”建文帝一愣，沈冲又讨老婆了？不过思虑片刻后，他也就释然了，沈冲的原配亡故已将近十年，再找一位夫人也属人之常情。
只是如此一来，说不定沈冲便还会有儿子，那他今日岂不是空欢喜一场？看来还要从沈一下手尽快收服沈冲才行，既然这样……
“毛骧，沈冲娶小妾的事你给朕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报给朕知，再去查查徐仁安的孙子徐少方和沈一的关系，昨日文会上的奖品是怎么又落到沈一手里的，这些朕都要知道。”
“是。”毛骧抱拳领命，可却犯难不已。
从昨天接到皇帝授意，他便安排人手探听沈府消息，想找个办法安插些人进去，可手下回来后却禀报说，沈府上上下下用的都是亲眷，本根不需要外人做工，就连每日菜蔬与倾倒垃圾也不需要别人，简直如铁桶一般。
“看来此事还要从徐少方身上下手才行，这位沈一贤侄像个刺猬一样，实在找不到地方下嘴呀……”毛骧思索着离开了皇宫，随即便召集暗卫在南京城偷偷寻找徐少方的踪迹。
而毛骧走后，建文帝思虑半晌又招来门口侍立的小太监，“传令太医院马上制备一份珍贵药品送到沈府，嗯……还是让福安公主送去！现在就去！”
“陛下，恐公主她……”太监张口结舌，本想提醒皇帝一句，福安公主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沈一了。
然而建文帝却坐在书案后讥诮一笑，“去跟她说吧，她会明白朕的意思，生在帝王家，有些东西可由不得她使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