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寻有些失神地望着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尽管身上气质有了变化，可他依旧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小时候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女孩。
记忆里的那双眸子也是这般浅浅的茶色，看着你时像是有星星跃动。
“你还好吗？”
“我叫温南晚，家就是巷子最里面那个，你以后难受了可以来找我。”
“你真的来找我了耶，那天我和妈妈说过之后就回去找你了，可是你已经离开了。”
“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对吗？”
“……”
小女孩清甜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谢之寻目光灼热地望着面前的女生。
终于回来了吗？
温南晚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要走的人会突然停下盯着自己看。
男生的目光太深也太沉，她有些招架不住，握紧行李箱想走。
这时，垃圾堆那边忽然响起嚎叫。
“有没有人啊？”
“我腰。”
他们同时转过头把视线移到了一旁。
前面有一个垃圾堆，粉色电车翻倒在那，以头卡在垃圾里面，屁股露在外面的一种状态。
而车上的人，一个在垃圾堆上躺着，一个在车下压着。
温南晚犹豫了一会儿，朝人走了过去，
在她想帮忙把人扶起来的时候，身后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不用。”
少年神情平静，声音也是淡淡的，“我扶他们。”
说着他便走到了她身前。
唐昱看到朝他们走来的人时，两眼放光，有些语无伦次：“我的哥，是你不，我的哥。”
谢之寻没接话，他先是低头看了眼垃圾堆里的两个人，又看了一下旁边的垃圾，眉头紧紧蹙起。
停了几秒，他转过身：“走吧。”
温南晚：“嗯？”
“太脏了。”
“……”
“不是哥，”唐昱和程硕那两个人都看到人过来了，却没想到又走开了。
他们的手在空中无措地挥着，“怎么能来了又走了。”
*
雨后的街上人声寂静，路灯打下灯光，地上的积水漾起一片昏黄。
天完全黑透。
温南晚在要拐进一个没有路灯的巷子时，步子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
灯光打在少年身上，朦胧光晕下那张脸显得更加完美。
望着那双漆黑沉静的眸子，她缓缓开口，“为什么要跟着我？”
“顺路。”
“顺路？”
温南晚显然不信有那么巧的巧合，但不远处站着的人又似乎不像是那种会在雨夜尾随的变态。
她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
谢之寻看出了女孩的顾虑和警惕，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种烦躁的情绪。
她没认出来他。
分明说过，重逢后一定第一眼就认出他。
可他跟了一路都还没认出。
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偏冷，可又似乎含了点委屈幽怨，温南晚没缘由的有种玩弄了他感情的愧疚感。
她眉头皱了一下。
到底什么情况？
这时一直站在灯下的人朝她走了过来。
地上两道影子慢慢靠近。
属于少年身上的淡淡柑橘香夹杂着风里的冷气席卷而来。
她心口一窒，下意识想拉开距离。
谢之寻捕捉到了女孩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而后又强装镇定的神情。
他眸光变暗，自嘲般扯了扯唇角：“真没认出来啊。”
“什么？”她更加疑惑。
谢之寻没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那条与回家相反的巷子。
温南晚看着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人，被他刚才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可眼前天色黑沉，她没太多深思的时间，只当是个奇怪的人，抬脚进了巷子。
到地方的时候，雨又细细下了起来。看着记忆里的那个房子，温南晚上了台阶，抬起手。
听着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沈秋赶忙站起了身，“来了来了，”她说着便去开门，“你这孩子出门又不戴钥……”
嘴边的话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停住。
她反应了大概几秒，神情变得欣喜，“南晚？”
温南晚看着院子里的人，神情也有片刻的怔愣。
老人没有太大的变化，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书卷气。
沈家虽说不上大家，但在他们这里也算得上书香门第。
从小的熏陶，沈秋身上有种知性优雅的气质，哪怕已经七十多岁，她的穿着打扮依旧精致，甚至身材还保持良好。
头发用簪子挽成了发髻，杏色长衫搭配水墨长裙。
她点了点头，朝人鞠躬：“沈婆婆。”
“来，快进来，”沈秋赶忙就走上前迎，“不是说到了跟婆婆打电话，我去接你，怎么自己走过来了。”
“司机说可以送到门口，”温南晚轻声解释，“就没给婆婆打电话。”
“司机送哪有婆婆接好，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一定要给婆婆打电话。”
她说着就牵起了身旁人的手，“坐了那么久的车，是不是累坏了？”
温南晚身子僵了一下，摇头：“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了，”沈秋牵着她往院子里走，示意一旁的保姆拿箱子。
沈家的建筑是两层中式风格的庭院，院子里大多是绿植花卉。
昏黄的灯光照耀，墙上竹影摇曳。
她跟着老人往里面走，在经过池塘的时候，有些恍神。
记忆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总是喜欢蹲在池塘边看里面的鱼。
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说：如果人要是和鱼一样就好了，这样有人离开自己，就不会记得，也不会难受。
沈秋一回头就看着女孩盯着池塘发呆的模样，轻声喊了一下：“南晚。”
温南晚回过头：“嗯？”
“怎么了？”
“婆婆，谢，”温南晚问了一半，又把话收了回去，“没事。”
时间过去那么久，应该早已物是人非了。
*
“你房间在二楼，”沈秋领着她上楼梯，解释说，“你妈妈和我说的急，有好多东西还没来得及准备。”
沈秋说着用钥匙打开了右侧的那扇门，“南晚先凑合住一天，看看缺什么，明天婆婆再去给你买。”
“好，”温南晚顺着看去。
房间很大，映入眼帘的是随风飘起的白色蕾丝窗帘，分明是中式风格的建筑，房间里却铺了满地的毛绒地毯。
床幔是白色加素雅的豆绿色柔纱，边上放了一个实木梳妆台，化妆品摆满了桌面。
小沙发、绿植、以及一眼看去满衣架的漂亮裙子……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房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好久没有人那么用心给她准备一件东西了。
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母亲。
而母亲的所有重心都放在了新组建的家庭上，对她的关心向来只浮于表面。
会给她买药，但从不问她为什么生病。
沈秋看女孩一直没说话，以为是不喜欢，有些着急：“没事啊，不难受，缺什么了，婆婆明天就去给你买新的，装修要是不喜欢咱们……”
“不是的婆婆，”温南晚看着神色慌张的人，心里又软又酸，她轻声表达自己的情感，“我很喜欢。”
听到这个回答，沈秋才算松口气：“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她知道人坐了那么久的车身体疲惫，简单说几句就离开了：“那南晚先休息会儿，等不累了，婆婆带着你去吃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