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街道旁的一条巷子里，几个不知道是要去逛街还是打麻将路过巷子口的大妈大姨，听到巷子里有人大叫，就跑过来看了看。然后就看到路中间那个捂着脑袋发出野兽般吼叫的人，怎么看，都不正常。
大热天的穿着一身贼厚的长袖运动装，还是黑色的。其中一个略显壮硕的大妈果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小徐啊，学院路这边巷子有个精神病！”
“好好，那你叫你其他同事吧……”
大妈挂了手机，挽了挽袖子，对着旁边几个伙伴说：“小徐说了，她现在手头有事，得儿十分钟后才能赶过来，让我们报警别管，赶紧离开别受伤了。依我看，咱们几个平时受了小徐那么多热心帮助，今天就把这精神病制服了送警局去，让小徐忙完那边也好休息休息，顺带还立个功，这大热天的！”
其他几个大妈没有她那么有恃无恐，但一听要帮小徐，个个也是热情高涨。跟着壮个大妈后面，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大姨用手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子朝人扔了过去。
“啪！”瓶子砸到了人身上。
吼叫戛然而止，大妈们霎时屏住呼吸，瞪着路中间的人。
这个抱着脑袋狂叫的人除了江小牧还能有谁，她在洞口合上的那一瞬间，用双手将脑袋团团抱住，紧闭眼睛开始大喊，根本不敢停下来。
直到有东西砸过来，她才停止嘶吼，在原地感受了三秒，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儿，这才睁开眼睛，慢慢放下手，抬眼看向外面。
只见几个大妈站在那儿正警戒地看着自己，她愣了一下，是正常的人！直起身体，看向四周，“这……这是哪儿啊？”
阳光……她抬手，看着在手心里跳跃的光线，毒辣的阳光直射下来，忙遮了遮眼睛。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是灰白的水泥地，十分烫脚。这在她平时恨不得煎鸡蛋的水泥地上，这会儿竟然觉得温暖。没错，是温暖啊，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啊——”忽然，一声尖叫将她从神游拉回来。
还是那几个大妈，惊恐地看着她，手指指着她直哆嗦。
几人见人恢复正常，走近了些，一眼看到她脸上的血迹有些诧异，再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发现人还有一只没穿鞋露在外面脚踝也全是血，手上，脖子上，但凡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沾上了血迹。这着实把几人吓得不轻，
“姑娘，冷静,冷静，你等会儿，我已经报警了啊！让警察来做主！”
那位壮大妈又赶紧拿出手机，得儿赶紧告诉小徐，紧急警报啊这是。
江小牧怔了三秒，看了一下身边的建筑，将攥在手里的帽子扣在脑袋上，然后拔腿就跑。
“哎，姑娘，你等一下——”大妈还在后面叫着，但不愧是热心的大妈们，竟然还追在了后面。但大妈就是大妈，追了没两步跑不动了。
太阳挂在西边，下午了，正是最热的时候。江小牧一边跑，一边近乎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汲取着炙热的温度。这里离打工的便利店没多远，她要去的地方，是便利店。
下午一点多就该换班了，现在，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三点了，也就是说。
工资要被扣了……
“叮——”一把推开便利店的门，响起了一声铃铛的声音。
站在门后，江小牧扫了一眼不大的店里，这会儿店里没顾客，收银台后也没人。
“我说你小子，终于舍得来了，上哪儿偷鸡摸狗去了。”
便利店角落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极度不满和沙哑。
听到这熟悉的烟熏嗓，江小牧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眼睛竟不自觉地红了红。这一放松，身体晃了晃有些晕，她深吸了口气，这才默默从门口走到收银台后。
期间偏头透过货架间隙看向角落，那边是靠在橱窗边，放着长条木桌和木椅，专门用来给客人吃东西的。
一个男人躺在木椅上，两条腿搭在桌子上，一只脚光着，一只脚挂着一只人字拖，脸上盖着一本成人杂志。
这个男人是便利店主人，沈东，也就是江小牧的老板，年纪差不多二十七八左右。
模样长得并不差，甚至算得上英俊，但奈何气质实在是猪狗不如。当然，也许是她的评价带了些偏见。
不往里了说，就他平时那打扮，邋里邋遢，常年嘴里叼着一根烟，脚上拖着人字拖，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
江小牧之前就没见过这么不思进取的男人，整天守着间破便利店，不是在店里打瞌睡，就是跑到外街坊店铺里去这里坐坐那里扯扯。
关键是他目的并不纯啊，每次顺手牵羊要么拿了东家一个苹果，要么是西家一根棒棒糖，连路口那个摆摊卖炒栗子的老婆婆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人神共愤。
见人没回答，但是收银台的小门传来扣上的声音，接着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收拾的声音。躺在椅子上的沈东动了动，抬手拿开脸上的书，坐了起来，胡子拉碴的脸带着熬夜的阴影。
此时也不知什么原因，他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周身气压也低。摸起放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嘴里偏头点上，深吸了一口，微仰起头又缓缓吐出来，然后在氤氲的烟雾里满足地半眯起眼睛。
活像个鸦片客毒瘾犯了抽的第一口，终于解了瘾一样。
眼角瞄了一眼只看到个黑色头顶的收银台那边，将手里的烟放嘴上，起身穿上另一只拖鞋，双手自然而然地插进裤兜里，身上依然是那件不知道本来就是灰色还是从白色穿成了灰色的t恤。
一边抽出手蹂躏着脑袋上打疙瘩的头发，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没商量，半个月工资。”
江小牧低着脑袋，没搭腔，手里不停地忙着。
这就奇了怪了，要在平时听到扣钱，这不得跳起来找他干架啊，今天居然这么安静。沈东不由多瞧了两眼，只见那小子正拿着抹布擦着后台的货架。背上的背包都没有放下来，说不出的怪异。
他走到收银台前，弯腰越过柜台，伸手打开里面的抽屉拿钥匙。忽然，拿钥匙的手一顿，眼皮一抬，看着前面无声擦架子的人。擦了老半天，还在放烟那一格擦，明显就心不在焉。
沈东抬手拿掉嘴里的烟，又扇了扇面前的烟味，身体更往里面凑了凑，轻轻吸了吸鼻子，皱了皱眉，然后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