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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怨,我从来就没怨恨过你父皇。我也不希望你怨恨于他。我也从不后悔当初遇见了他,因为他,我才有了你,皇儿你就是我在这宫中唯一的安慰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想发设法好好生存下去。”

他突然想起母妃那句话,眼中微微泛起一层雾气,对于他的父皇,他疑惑,他怨恨,他恐惧不安,各种情绪交织,其中偏偏没有爱和原谅。

慎王意识到自己心底的波澜即将泛滥,强行收敛了一下情绪,望向不远处,缓缓作了一个拱,恭敬地说:“宋任宋大人,还得烦请你为大家揭开谜底。”

作为一个早已成名的刺绣名家,掌管的凤栖梧更是以精妙绝伦的刺绣名扬天下。

作为京城的刺绣业龙头,凤栖梧每年向朝廷上贡最上等的绣品不计其数,也为宫内御用绣房培养输入很多刺绣技术一流的绣娘和绣工,深受先皇的尊崇,连宋妃也是出自凤栖梧。

先皇为表荣宠,特赐宋任官职正六品。虽然不正式授职,但获恩准往来宫内外,是宫廷绣坊的技术指导,此番也正在殿上。

区区一个正六品的小官员,虽说是刺绣名家,但在朝廷官员眼光,不过是靠手艺发家的工艺人,比不上文官清流,武官彪悍。加上宋任生性低调,厌恶张扬,在场一众大臣都没在意他的存在。

所以当他缓缓走出的时候,郑后和大臣们都目瞪口呆。

“微臣不才,愿为皇后娘娘和各位同僚解开疑惑。”

只见 宋任不慌不忙,从容地从暗枣红色官服的宽大衣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个盈盈可握的墨绿色玉斗,小巧玲珑,呈螺旋状,整个玉料像浸在水中一样,极其水润温润,玲珑剔透,上面有着细长的纹路,繁琐而复杂的花纹,浑然天成,虽然看不清雕刻的是何物,但别具一种古色古香的气息。

殿外阳光已偏斜,刚好照在玉斗上,墨玉质地的玉斗非常莹润,制造此玉斗的必为大师。这种墨玉质地致密细腻,极难雕刻。但这个玉斗壁极薄,竟然能微微透出绿光来,前廷的官员们见惯各式奇珍异宝,仍被宋任手中的宝物所吸引。

宋任缓缓走近慎王,掌中的玉斗内里似有液体晃动,清晰可见。

只见他沉吟一声,打开玉斗,出人意料地把玉斗内的液体一点不剩地洒在不远处的慎王身上。

在场各位大臣均被眼前这一幕所惊吓,深觉不解。

“宋大人你在干什么?!”

“怎么回事?!”

郑后站立一旁冷眼观看,慎王更是一脸坦然,如同风中杨柳,纹丝不动。任由玉斗的液体淋落,只顾站立在原地,眼内对眼前一切似乎无比熟悉。

“宋大人,你这是何意?!”宰相大人连忙拉住宋任的手,想阻止宋任再做出不敬的举动。

“大家请看。”宋任大手一挥,洒脱地把墨玉斗丢弃在一旁,然后退立一旁,为宗伟大臣腾出一个空位。

话刚落音,只见慎王那件素白如雪的衣衫,居然慢慢呈现斑驳的血色,那血色的图案随着那不知名的液体流动,逐渐呈现在大家眼前。

越来越多。

“上面有字!”不知道哪位官员眼尖,首先发现玄机。

“慎王,有请。”杜宰相闻言前进一步,他虽已年岁八十,但双目迥然有神,此刻也看到慎王衣衫上发生的变化。

杜溪向来欣赏慎王的谨慎自持,知礼稳重,从不逾雷池半步,旁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更难得的是慎王虽然身为皇子,但对于宫中大臣,无论职位高低,也都敬重有礼,从不骄矜自傲。

此刻身上湿透的慎王并没有依言步入后室,只是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之下,直接脱下外衫。

宫婢们本想迎上前接过慎王的衣衫,但被宰相大人率先拦下,只见这位头发苍白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把那件斑驳的外衫接过去,再慢慢展开细看一二。

衣衫上的字体表面看起来苍劲有力,笔锋凌厉,但转折之处明显后继不足,显得绵软无力。

不过寥寥数语。但上面的话,饱含着一个深情的君王对妻儿最后的托付。

“朕深知时日不继,于社稷无望,然朕五子允赟,善断多谋,宜继承大统。即日传位于慎王,以正江山。宋妃陪伴朕身边多时,养育皇子有功,朕驾崩后,不许殉葬,任其选择出宫与否,任何人不得阻拦。”

大臣们面面相觑,衣衫上赫然是先帝病重时期的笔迹。

“本宫不知道宋大人和慎王玩的是什么把戏,在朝堂上弄了那么大的阵仗,给我们看的居然是这些?先不说这是什么江湖的障眼之法,即使这件素衣上的确是先皇的笔迹,但无玉玺盖印,也难作准。恕本宫难以承认你就是天选之子。”

“本王就知道如此这般,郑后必生疑虑。”慎王语气转为清冷,竟不肯再呼母后。“请取一枚火折子来。”

宫人很快把火折子奉上,慎王轻轻一吹,火星瞬间闪现。

只见慎王拿着火折子,慢慢地走向那件斑驳的衣衫,亲手一分一寸地,小心翼翼像对待冬末春初湖面那一层薄冰一样,一点点用热力熏蒸。

神奇的戏法再次重现。

只见衣衫的一角,神出鬼没地浮现一枚印记。和允敏手持的遗诏密函上的御玺印记如出一辙。

但只要认真查看,就会发现其中的细微差别。

那枚印记鲜红如血,比鸽子血还要红,又比朱砂还要艳。像残阳下最后的一片云,烧得人心里发烫。

大家定睛一看,正如宰相大人所言,印章所在之处,恰恰缺了一角,几不可察。

毫无疑问,那才是真正的先皇密诏。

郑后显然不肯相信眼前这一幕,反复抚摸那薄如蝉翼,轻柔如无一物的衣衫。眼底最后的一点光,如慎王手中的火折子,星点的光,最终幻灭。

那衣衫的面料,轻薄透亮,正是她最为熟悉的羽纱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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