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够了吗？”仲泽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糟了被发现了。
宁霜心中一惊，原本不多的法力这下更是全没了。
回忆的画面渐渐散去，真实的仲泽出现在宁霜眼前，他怒瞪着她，双眼都红了，眼中悲痛的神色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你看够了吗？”仲泽强忍着怒意，再次问道。
“对不起，我……”宁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心里一清二楚。她如此直接地窥视了仲泽隐藏最深的痛苦，无异于撕开他的伤口撒盐，他这样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会原谅她。
仲泽的脸色冷到了极致，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听你的劝，不做天兵神将。”
宁霜怔然地看着他，诚实地点了点头：“但是我……”
仲泽急急打断她：“你说我是上古高辛氏的后人，要辅佐我成为天兵神将，你可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就想知道，是不是高辛氏的后人都要承受丧父丧母，悔恨一生的痛苦。”
“不是这样的，你冷静一点。”宁霜咬了咬唇，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她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以后，打心底地认为，仲泽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了。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仲泽指着案上碎成渣的泥菩萨，质问宁霜：“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一生信佛，可是，泥塑的菩萨如何能庇佑我们这些凡人，你不觉得好笑吗。”
“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仙人不可以干涉凡间的事情。凡间纷争不断，恩怨情仇犹如过眼云烟，生生死死不过是从终点回到起点。”宁霜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过眼云烟？”这番话直戳在仲泽的痛处上，他按在案上的手隐隐蹦出青筋，冷声质问：“皇帝昏庸无道，民不聊生，你们这些仙人为何视而不见。我讨厌你们总是满口仁义道德，更厌恶你们看到凡间苦不堪言，熟视无睹的样子。你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看到我们痛不欲生的样子，很开心吗？”
“我从没有这样想，你误会了。希望你冷静下来，以苍生为重，早日回到天庭复命。”不管仲泽用什么话语刺激她，宁霜自认为苦口婆心地劝着。
仲泽气得笑了起来：“我连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如何成为天兵神将，这不就是笑话么。”
“你别这样，我会帮你……”宁霜神情恳切地看着仲泽。
仲泽神色激动地打断她：“你别白费力气了！让我就像一滩烂泥，一直这么烂到底就好了。”他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了，到底如何才能让她死了这条心。
“好，哪怕你是烂泥，我也陪着你。” 宁霜的语气很平静。
闻言，仲泽怔愣了片刻，随后慢悠悠地冷笑一声：“你走吧。”
“我可以走，只是我没想到你是如此软弱的人。”仲泽明显就在气头上，宁霜深知多说无益，放下这句话便转身出门了。
宁霜走到院子里，回头看向仲泽的屋子，他还坐在原地一动也没动，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临走前，她竟然还奢望他会挽留自己，宁霜只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固执如他，怎么会轻易改变。
“哼，走着瞧！”
迈出大门的时候，宁霜暗自决定，此今以后她绝不会放弃仲泽，只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越是想逃避，她越是不让他如意，看谁熬得过谁。
离开了仲泽的家，宁霜无处可去，在这儿认识的除了土地公就是石灵，狼妖还没有抓到，于是她打算趁天黑前先进城再做打算。
路上偶尔碰到几个赶路的人，因为恶狼伤人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大家形色匆匆，都是要赶在天黑前进城的。
天色渐沉，不容得她再耽误。
宁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里数落起仲泽的不是，人长得挺好看的，脾气可真差，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动不动就赶人走。这份差事不容易啊，当老仙女真难，原本捏一个诀就能到的地方，她硬是走了半个时辰还没瞧见城门的影子。
忽然，宁霜察觉有异样，好似有什么跟在她身后，却一直抓不到它的踪迹。
“仙子！”
听到这一声，宁霜回头看，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石灵，石灵又恢复了石头的模样，她看了好久才认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还这副样子，发生什么了。”宁霜惊讶地打量着他。
石灵身上坑坑洼洼的，一看就是被人揍了，他哭诉道：“仙子有所不知，今日狼妖突然攻击韩府，小的为了逃出来，不得已才离开了韩立的身体。”
听到“狼妖”，宁霜心里一紧。
石灵又道：“都怪小的没用，打不过他们，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你这是遇到了多少只狼妖？”宁霜问，五百年修为对付一只狼妖绰绰有余，怎么会像他这么狼狈，还要回到元神才能脱险。
“一群，没来得及数。”说罢，石灵打了个冷战。
“糟了！”宁霜惊叫一声，话音未落就往仲泽家里的方向跑。
“仙子，等等我啊！”石灵在宁霜身后追。
果然，狼妖的事情没这么简单。狼妖为什么会大张旗鼓出现在墉都附近，这一定是太子的安排，宁霜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都理顺了。
狼妖攻击石灵，那一定是他们的计谋被太子一党识破了。更要命的是，此刻仲泽的处境很危险。
她早该想到这一点，他们在法场救人，此举得罪了太子，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太子身边的能人异士那么多，怕是早就摸清了她的底细，趁她一走就对付仲泽，是她太轻敌了。
宁霜心里也有一些没底，她的法力尚且不足以瞒过仲泽，进入他的梦境，就凭她如今的法力，如何能对抗一群狼妖，这么回去无非是去送死。
管不了这么多了。
“你别跟着我了，快去找土地公。”宁霜对石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