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红事件这几个字,招俊翎这个人露出了危险的气息,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眼神不知道是阴狠还是坚毅:“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虽然算不上什么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看着我重要的人被你们的小队护卫离开。”
阿信站在黑暗里,血月透过威汉他们一行人身后的窗户,将诡异而惨淡的光投射在他身上。
“但结果是……”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是滔天的恨意:“她变成了像这个一样的怪物!”
阿信狂暴地提起裹尸袋,拉开黑色的封口,里面俨然是被绷带层层包裹的洛阳思——
他将这绿色的人形茧状物丢在地上,深绿色的汁水顺着绷带缓缓流出。
“是该让所有人知道你们的真面目了。”阿信的脸上爬满了扭曲的血管。
“听我说,阿信。”
招俊翎沉默着开口,他的声音比平时的大叔烟嗓更沙哑:“开门红事件是…………一次惨痛的指挥失误,不是什么你想的阴谋论。”
“当时荣城的红心基地刚刚落就,我和我的兄弟们负责护送领导者参加基地新成的会议。”
“然后,异变陡生。”
胡子拉碴的男人深呼吸一口气:“当时的我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是多么危急,还让那些领导者临时指挥。而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击杀已经发生大面积变异的同行官员,而是集中隔离他们。”
“最后,我就看着全失去理智的变异者咬住了我兄弟们的肩膀……一个传染一个,直到整个基地变成了怪物肆虐的地狱。”
卜霞影低声说:“所以你是一个人存活了下来,这也是之前,恭怿没有收到有关于你人员变动的消息。”
阿信听着,面无波澜,手臂上匕首伤口上的血顺着手臂滑落,然后干涸。
招俊翎看了一眼死尸般的人茧,它……她上面暗绿色的液体将绷带都浸没。
“而她不是实验体,是我私自包庇的变异体。也许你会问开门红事件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变异体,导致所有人感染造成的,我怎么敢这么做?”
“但我回首之前的事件,我知道是我由于我懦弱无能,才造成这样的结局。所以我是想尝试着如果能拯救一条生命都行,即使有意外 我也会及时处理,甚至牺牲我自己。”
招俊翎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他揉了揉肩膀:“这些话我已经憋了很久,你满意了吗?阿信。”
“现在还有回头路。阿信,我们会当今晚的一切没有发生。”他看着阿信。
青年痛苦地捂住头。
“太迟了。”付雷雅低声说,她看着阿信手臂上的开始生长的暗灰色毛发。
“从注射变异体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无法挽回了。他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是肌肉注射使狼人的异变基因不会很快进入全身血液。”她轻声说。
阿信从刚刚听完招俊翎的话开始就仿佛世界都崩塌般呆站在原地,分裂了两个人格般喃喃自语。
“他在骗你。”
“不……是我错了。”阿信又换了一个声调说。
威汉感到一阵恶寒,他想到了偶尔和自己交流的兽,所谓的系统。
“好吵,你们……你们别说话了!给我滚开!”阿信突然捂着头,狂暴地大喊。
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说话。
付雷雅哀伤地摇摇头:“结束吧,招俊翎,给阿信为人最后的尊严。”
招俊翎毫不犹豫地举起冲锋枪,但还是晚了一步,阿信整个人的身上如同墨水瓶炸裂般,狼人的漆黑皮毛覆盖了全身。
甚至腿部的骨骼都扭曲变形,拉伸成野兽的模样。
而狼人的身后如铁线虫般延伸出来,那是威汉之前看到过的,通常情况下肉眼无法看到的——
业障之线!
它是另一个世界之物,怨念和罪恶的具现!
就是这样超自然的事物,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可见。
“这到底是……”卜霞影低声开始祈祷。
招俊翎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他毫不犹豫,拇指扣上扳机。
枪管被火药压缩的空气烧的滚烫,倾泻出的金属雨点犹带着火舌,如一张巨网,袭向变异的狼人!
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让大家都无法相信的诡异场景。子弹一颗颗嵌入了狼人的血肉,飞溅出血雾,狼人却沐浴在弹雨中没有倒下。
“现在狼人的变异已经在摧毁阿信人类的身躯,就算子弹进入了肌肉组织,也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卜霞影对露出罕见惊慌神态的招俊翎大喊。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刀枪不入了吗?”招俊翎一边换弹一边更靠近正在完全变异的狼人:“我不信这么多子弹不能把狼人搞死。”
“正在变异的感染体就像一堆烂肉,这个阶段很难造成物理性的伤害。想想看你还能把烂肉剁成更碎的吗?”卜霞影焦急地大喊。
“这……我觉得可以,但我没子弹了。”
招俊翎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故作冷静。
狼人对着众人嚎叫一声,威汉可以看见他腹部的肌肉紧绷,子弹打进去的孔洞开始收缩,竟然把子弹壳混着血水活生生挤了出来,这是何等可怕的变异身躯!
“没用的废铁。”招俊翎擦了擦额头,用力一拽,把沉重的冲锋枪连着胯带丢在地上。
“招俊翎,你的身体。”
卜霞影好像猜到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但招俊翎已经手持匕首如箭般冲了出去,威汉知道他想干什么,用匕首直接插入狼人的头颅,或者在脖颈处——
狼人血色的眼睛狞亮,站在子弹击碎的基地前台旁。匕首和狼爪相击,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再锋利的爪子也不可能比得过金属啊。威汉回想起之前和叶朗的战斗:“即使是狼人变异,也不可能让他们拥有这样的金属利爪啊。”
“这就是实验室的生物战争武器,有机金属的研究成果。”付雷雅轻声说。
招俊翎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面对变异狼人大开大阖的攻击,他总是能够在攻击一开始时预测狼人接下来的行动。
匕首戳破狼人的皮毛,曾经还是阿信的狼人发出野兽的怒号,狼人极高的血压让伤口处绽裂出血雾。
空气中弥漫着是铁锈的血腥味。
下一秒,狼人举爪,仿佛要给招俊翎迎面一击。
“不,不是!快跑!”奄奄一息的恭怿发出绝望地叫喊,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它随时随刻都在战斗中学习,它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兵器!”
招俊翎轻易躲开了狼人的攻势,但狼人巨爪的挥动并不是从上往下,而是直接嵌入了天花板。天花板上是金属框架镶住的一块块薄板吊顶,猛烈的冲击让头顶的架子扭曲变形——
就在招俊翎的头顶,沉重的荧光灯灯管和金属灯罩代替狼爪向他袭来。
招俊翎就地翻滚,躲避着。
威汉攥紧拳头,这就是变异体的力量?
两个训练有素的特种队员都没法击杀一只正在变异的狼人,要是真的如同叶朗之前所说,利用狼人血统感染并统治这个城市……
“骨折了!”
卜霞影扶起瘫在吊顶碎片里的招俊翎,她检查着招俊翎浮肿变形的手臂,面色凝重。
骨折?这怎么可能?要知道招俊翎在刚刚的交手里从来没有正面招架狼人的力量!
威汉想起自己之前和叶朗的一战,当时的自己要是真的和他打起来,面对狼人这样诡异的恢复和应变能力,自己恐怕没有一丝胜算。
而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止失控的阿信了。
招俊翎打光了子弹,在近身搏斗后失去了战斗力,恭怿倒在了地上,付雷雅和卜霞影手无寸铁……
现在他们要尽力拖延时间,至少等到基地的其他人意识到危险,赶来支援。
还有我可以应战。但我能做到吗?
威汉不是没有想过跑的念头,但……
“我的王,我有一个请求。”
付雷雅展开楠木的祭礼之扇,掩面凝视一眼威汉。
她那一瞬间的神情仿佛从来自严苛家教的名门少女变成了咏唱着天命的祭祀神女,狐仙家族的后人。
少女的眼睛是檀木般幽远的黑色。
她从鸦羽般的华袖中掏出威汉放在外套里的战术匕首:“这是在叶朗的战斗里获得的战利品,它的前身是商周连孤刀铜戈。”
“后代多经过辗转,越王勾践将其重铸为却邪和灭魂,因携之夜行,不逢魑魅,妖魔见之伏。”
“干将发硎,有作其芒。”
少女低声,郑重地把匕首交到威汉手上。
如此近的距离,威汉可以闻到少女衣裙上芝兰淡淡的芝兰熏香。但少女没有移开手,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不愿意这么做。但那一瞬间太过短暂,仿若威汉的错觉。
他肯定地握住匕首的瞬间,付雷雅松开了手。
“去吧,威汉,我的王。”
那一瞬间,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清越的钟磬声,深奥的卜筮,鎏金的扇面——
少女在火中起舞。
“去吧,我的王。我会等你战胜归来。若君战死,我会跃入火中,祈求你浴火重生。”
但这记忆下一个瞬间就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