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管谁叫新帝呢?!
一个猜想跃入脑海,禁军统领诧异无比。
在他大为震惊而失神的时候。
玉濯却已经绕过他进入了大殿之中。
殿外的晨光晕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谪仙遗世的缥缈。
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身处穿着深色官服的官员中间。
鹤立鸡群,遗世独立。
天灼见他过来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眉梢微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的占卜未曾落空。”
初见,他说她是帝命紫微星。
此时,她坐在天下至尊的位置上。
而国师仍旧是国师。
谪仙风骨,纤尘不染。
只是,他的气息似乎更加萎靡了些。
大抵是病情又加重了吧。
玉濯清浅地笑了笑,广袖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他在众人惊诧万分的目光中。
对天灼行叩拜大礼,动作优雅不卑不亢。
清越如山泉泠泠的声音响彻大殿。
“微臣,恭贺新帝即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见到他来捧场,神色之震惊,不亚于知晓天灼要登基。
国师一脉,在楚国地位崇高。
别说见到皇帝要不要跪拜的问题了。
皇帝想见国师一面。
都得亲自去濯月台求见。
也还不一定见得到。
国师甚至可以干涉帝王人选。
若是被他们说一句“身无帝命”之类的话。
就彻底与皇位绝缘了。
不过,就是他们一般不露面罢了。
很少插手这些事。
只见过把国师当神供着的。
没见过说国师来给皇帝捧场的。
还是谋权篡位的一个女子?!
世界疯了。
国师也疯了么?!
“爱卿平身……”
天灼眸光微闪,声音平缓,只是尾音微延,意味深长。
听到“爱卿”这两个字。
玉濯莫名的心头微动。
无端地在这两个字中,察觉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玉濯面上不显。
风轻云淡地起身。
而后在众人惊愕失色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紫微现,帝王出。”
“陛下,乃天命所向之人。”
玉濯说完这几句话,也不管旁人有多瞠目结舌,兀自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其实有种告退的冲动。
上方落在自己身上那饶有兴味的目光。
宛如实质,实在是难耐。
天灼好似察觉不到他的感觉,目光随意慵懒又肆无忌惮。
殿中一时又陷入寂静了。
国师批命之后。
众臣是没什么犹豫的了。
就连那嚷嚷着“宁死不屈”的禁军统领。
也悄咪咪混进了大臣堆里。
天灼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玉濯一句话。
就把她谋权篡位的罪状给摘了。
愣是变成名正言顺的了。
许多人就是差“名正言顺”这几个字以证原则。
此时这般。
都没什么被良心谴责的压力了。
倒也省了她不少麻烦。
用不着见那么多血。
之后的事情就很顺利了。
天灼当皇帝是专业的,政务上手特别顺手。
让原本担心不懂政务,或者看笑话的人有些目瞪口呆,心中只能感慨。
天命女帝果然非同凡响。
天灼接手政务之后。
励精图治,改善民生,整顿吏治,激浊扬清,强化军队……
楚国改国号为“晏”。
这片土地。
在她手中走向盛世。
繁华富饶,河清海晏。
一切都向好。
唯有国师玉濯的身体每况愈下。
“怎么不让神医千机子看一下?”
天灼拎着两瓶星辰酿,披着月光如霜,来到了玉濯在皇宫暂住的地方。
话说这里也没他的事儿了。
也不知为何。
不见他回清静的濯月台养着。
玉濯原本正望着天上月出神。
听到她的声音便含笑回眸,略行一礼,清冷的月华落在他的眉梢,点缀了几分仿佛要羽化登仙的缥缈之感。
白衣如雪微扬,三千墨发如瀑,不染一丝烟火气。
“窥探天机的反噬,无法可医。”
玉濯含着笑意,脸色却苍白如雪。
“这是我的命数……”
天灼却是笑了笑,扔给他一瓶酒,月光都化不开她眉间的桀骜。
“你还真跟神棍似的,命数?”
“我可不信什么命数……”
玉濯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天灼却好似知道他想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
“你想说我是紫微命这事儿?”
她打开瓶盖,仰头饮了一口酒,动作潇洒张扬。
“那是因为我想,我想的事,向来是没有做不成的……”
“若是我不想,谁还能逼我称帝不成?”
天灼抬眸看他,眉眼间晕开了酒气的醉人,“是因为我想称帝,且一定能称帝,所以会出现紫微命数……”
“而不是因为命数,我才能称帝。”
玉濯顿了顿,思及种种,笑着点头。
“世人怯懦,本末倒置。”
他微微垂眸,看着她抛过来的一个半透明的瓶子。
瓶子好似是琉璃做的。
其中装着深蓝色的液体。
轻轻摇晃。
其中好似有亿万星光乍现。
这又是他未曾见过的东西,她好似当酒在喝。
他想了想,神色有几分犹豫。
另一只手藏在袖中,悄然拢了拢袖中的一块手帕。
他终于抬眸看着天灼问道。
“陛下,之前在月衡山麓,您给我的,到底……”
“自然是毒药。”
玉濯的话音还未落,天灼便笑着回答。
并且忽而靠近他。
玉濯惊得下意识后退,背靠到了白玉栏杆。
她步步紧逼,他退无可退。
天灼近在咫尺,语气意味深长,缠绕着酒香的蛊惑缱绻。
“怎么,爱卿还想要?”
“不……”
玉濯眸光闪烁,下意识开口。
而天灼在下一瞬便退开了。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碰了一下他手中的酒瓶,声音带着揶揄的笑意。
“喝吧,没毒。”
玉濯怔怔地喝了一口。
佳酿入喉,好似置身星河灿烂中。
漫天繁星璀璨。
眼前人似天上月。
美好朦胧,遥不可及。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的手忍不住攥紧了那块裹着一颗糖的手帕。
抬眸看着专注饮酒的她。
一身风华,万众瞩目。
倾城的侧颜镀了一层月光。
眉梢染星光。
让人移不开目光。
毒药么?
或许是吧。
原先他觉得不是。
此时却发觉。
自己好似已经——
不知所以,却中毒不浅。
病入膏肓,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