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远！”江海震惊了:“他不是理想集团的总工吗？”
李光远其人，堪称传奇，为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研究员、华夏首批工程院院士，主持开发了联想式汉字系统、理想系列微机，后因“技工贸”还是“贸工技”的路线之争，与公司当权派决裂，被排挤出了领导层。在理想公司私有化过程中，这位公司的缔造者没有分到一点股权，而他当初的计划和构想也被公司抛弃。
此后关于他的情况，江海不甚了了，没想到在这个原来世界没有的项目中与他相遇，看来他这只小蝴蝶扇动了翅膀，终于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说来也是巧了，项目组网需要采购一批网络程控交换机，我们进行市场调查，发现连中南海都采购了理想公司的产品，就是李院士他们研发的。
再者，我们去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请求技术支援，正好又是他接待的，这么一来二去，我们也没想到就能把他给请了过来，这对咱们可是意外之喜啊，有了他坐镇，项目是十拿九稳了。”李干事简要地解释了一下。
江海倒是不清楚理想公司还研发过交换机，想着可能李光远与理想的内部矛盾已经有所激化，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甘心放下手里的工作，跑来水利部帮忙。
这对江海来说也是意外之喜，后世大家都不看好他们搞LINUX操作系统的时候，就得到过李院士的声援。李光南可是一直呼吁发展核心技术、自主创新、自有知识产权的代表人物，也难怪现在他极力主张自主研发数据库，甚至不惜冒险启用新人。
江海倒是很期待去认识一下这位志同道合的传奇人物，他脑瓜子一转，搂草打兔子地说道：“这个……国贸专业的课程，我原本学习起来就比较吃力，如果请假时间长的话……那要不这样，我能不能转到计算机系去？计算机课程我有信心！”说着看向池国良，意思是要他帮着说话。
吴院长见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跳了起来，抢道：“这是什么话！我刚说了会全力配合，大不了到时单独给你补课，国贸课程能有多难？我看比计算机容易多了嘛！”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好好做出点成绩来，为学院争光，大不了补课补考，肯定不叫你挂科。”吴院长霸气侧漏，又瞥了一眼池国良，说道：“还有，谁也别想在我这儿挖走学生！”
江海看着吴院长一副奇货可居的样子，转系的事情估计是黄了，池国良也是无奈苦笑，有种出身未捷身先死的即视感。
杨明宇见状，圆场道：“江海啊，我看你学点经济学方面知识也好。在我看来，国家虽然缺计算机专业高手，可同样也缺商业方面的人才呀，你两样兼修，以后技术、市场两手抓，可是了不得的全才，前途不可限量呐！”
江海苦笑道：“杨主任，全才哪有那么容易当的？全字拆开是‘人王’，全才自然是人中之王，可一个人精力有限，我怕贪多嚼不烂，岂不是事与愿违。”其实江海心里不愿在大学耗费太多时光，这个时代有太多事情可做，而以他的知识储备，学校根本给不了他所需要的东西。
“嘿，倒是没看出来，你小子还会拆字算命呐！”杨明宇打趣道。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吴院长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辞过激，和颜悦色地说道：“江海啊，你的想法要不得，不逼自己一下你怎么知道自己的潜力呢？再者说了，你把电脑和水利应用结合，搞出了个系统，那要是以后把它和贸易应用结合，说不定又搞出一个名堂呢？年轻时候多吃点苦有什么，艺多不压身嘛！”
“说得好！”陆副处长击节道：“我听说国外就有这样的例子，人家把商品信息放到网上，全世界就都知道了，这个就叫‘信息高速公路’嘛，江海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哟。”
江海无话可说，虽然他们的观点还停留在初级阶段，但得承认已经有点‘互联网+’的意思了，这个时代的高知群体见识自然是不差的。
吴院长和陆副处长说到了投机处，由此聊了开去。
杨明宇拉过江海道：“你准备一下，明天放你一天假准备，后天我和你一起北上，项目组节后正式启动，定在3日报到，咱们得在路上过节了。托你的福，我也位列开发小组成员，负责业务流程设计这一块。至于学校的手续不用你管，已经和院长说好了，部里会发函过来协调。”
江海和杨明宇约定了碰面时间，转向池国良道：“池教授，咱们的机房可以上因特网不？我想查点资料。”
池国良自无不可，两人告辞出来，直接去了机房。
计算机系显然是花了大钱的，机房整栋楼都安装了中央空调，连地面都铺装了防静电地板，学生上机都得脱鞋进入，对设备宝贝得不行。
池国良没把江海带到学生用机房，而是直接进了管理员房间，四个立式机柜占了房间一半面积，另一边放了张大书桌，桌上摆着电脑。
池国良上前解开密码，说道：“用它吧，一直挂着网呢。”
江海也不问更多的，发现电脑装得有MOSAIC，一个当下常用的浏览器，当即用它输入了LINUX开发者论坛的网址，兴奋地搓着手等待。
理想是丰满的，可现实是骨感的，几分钟过去，电脑没有一丝反馈。江海坐不住了，问道：“池教授，线路没问题吧？”
池国良淡定道：“急什么，就是这样的，再等等就好了。”
“不是说咱们国家4月份就全功能接入互联网了嘛，网速这么慢？”
“哈哈，你上的国外网站吧？全功能接入这话不假，那是通过卫星接入的，总带宽仅有640K，全国都在用呢，你想多快？不过听说海底光缆正在建设，明年差不多速度就能上来了。”
江海无力吐槽，原想着趁机把一些急需的资料下载下来，慢慢去完善改进，这速度还下载什么呢？LINUX内核倒是小巧，这个最初版本只有几百K大小，但加上开发环境、各种库和技术资料，少说也有几十上百M，下到猴年马月去了。
池国良探过头来，看了一下江海输入的网址，惊讶道：“LINUX论坛，你可真够超前的，都研究上这个啦？”
“我就想看看操作系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底层的东西理解越深入，写的程序不是能更高效嘛。”
“算你运气好，你要的资料我这儿有，我一个美国硅谷工作的同学给我寄过来的，网上下载的话你且有得等。你在这等会儿，我去趟办公室拿过来考你一份。”池国良说完出了门。
江海喜出望外，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时电脑终于打开了论坛页面，江海想着这时代上回网不容易，顺便以BIGFISH为名注册了个账号，反正以后也用得着，如果等着LINUX自然发展，肯定是追不上WINDOWS的速度，他得时不时地去添把柴加把火，让它尽快成长起来。
BIGFISH是英文俚语“大人物”的意思，给人感觉不太谦虚，但他确信自己终将成长为业界大佬，另外从字面上来说，他也确实是这时空的漏网之鱼，大鱼。
池国良拿着个光盘回来，正见江海对着屏幕得意傻笑，打趣道：“这是怎么个意思，别是趁我不在看黄图呢吧？”
江海哈哈一笑道：“我倒是想，那也得网速支持啊。”
却见池国良把拿来的光盘放进机箱光驱，江海惊奇地“咦？”了一声，原来那个貌似机箱的东西，竟是另有玄奇，从前面板上看去是八个光驱层叠在一起，“这是什么东西？我还以为是机箱呢。”
“嘿嘿，老外了吧，这是一拖七刻录机，系里最近才添置的宝贝，批量复制很高效，花了小两万呢。”
江海吐槽：“这就是几个光驱刻录机，最多加个电源再弄个控制芯片，哪就值两万块钱？”
池国良操作着机器，说道：“话不能这么说，知识产权知道不？就这个点子，解决了批量复制的问题，别人怎么就想不到呢？再说了，比如咱们系，研究成果大多是理论性的，即便有可以转化为产品的，那也找不着人投资生产啊，这钱该人家赚。”
江海听了这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燎原科技不能仅靠着VCD项目挣钱，随着产品的大量上市，它的价格势必越来越便宜，将来还是要开发新的产品才能不断发展壮大下去。而仅靠三厂那拔工程师、技术员，是远远支撑不起来新项目研发的，毕竟他们擅长并且愿意为之奋斗的是光刻机事业。那么，主动和武江大学合作倒是一条科技创新的捷径，同时也是个培养后续人才的好渠道。
想到这里，江海兴奋起来，说道：“咱们系现在有什么科技转化的好项目？我看看能不能联系生产。”
“你还是先踏实干好你手头的事，别说现在没什么好项目，就算有，你找谁生产？科研项目到产品成品，是一个复杂过程，还要考虑工艺、市场等等因素，不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你的学长，雷俊当年就搞了什么加密软件、杀毒软件，对了还有汉卡，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偃旗息鼓了，最后投奔了银山公司……尤其是如果涉及硬件产品，情况就更复杂，投入也是个无底洞，谈何容易呀！”
江海笑嘻嘻地听完了池国良的感叹，从容道：“池教授，你知道三厂么？”
……
三厂车间，徐华军和林振强正巡视生产线，上市前夕备货，成败在此一举，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徐华军拿起一块主板，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终于点头道：“老林你看，亏得这帮熟练工啊，手艺没丢下。”
林振强点头赞同道：“嗯，焊点饱满，一丝不苟。这才是我们的长处，真搞不懂厂里那帮人，怎么就想到要去生产食品罐头？简直就是自废武功！”
徐华军呵呵笑道：“这不才有我们的机会么，等咱的VCD机上市热卖，我看厂领导都得要引咎辞职！”
林振强道：“要说啊，我还真是佩服江海这小子，年纪不大可处处透着神奇，真是后生可畏，一代更比一代强啊……嘿，我说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徐华军闻言向门口望去，果见江海领着个四十来岁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进了车间。
池国良在学校机房听江海讲了三厂的事，得知最近各大报纸铺天盖地宣传的“星火”牌VCD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当场就被震住了，在江海盛情邀请之下，欣然前来一探究竟。如今看着眼前一片忙碌景象，心中不禁感叹：这个才上大一的小青年啊，不但写程序得到院士的肯定，谁能想到竟还是一个实干家，神奇的是他还在着手研究操作系统，还意图恢复光刻机的生产，这份志向，已经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
江海看着生产线上忙碌的技工，却大摇其头，在他的想象中，生产线就应该宽敞明亮，无数个机械臂来回协作，零件一头进去，成品另一头出来。可眼前基本都是手工操作，这组装车间自动化运行的只有穿过人堆的一条传送带，一切都是那么原始。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吧，今后的路还很漫长，只有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去趟了。
江海暗叹一声，收起失落，把池国良介绍给迎来的徐、林二人。二人听说来的是武大计算机系教授，哪敢怠慢，一路十分热情陪着介绍情况。池国良东看看西摸摸，问道：“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研发的啊？有知识产权吗？”
徐华军道：“这才刚上马的项目，江海搞了两个防读死的新专利，但关键的解码芯片是采购的成品。”
池国良又深深看了江海一眼，低头思索一下问道：“我知道VCD用的MPEG-1视频编码，技术白皮书早几年就发布了，你们应该自己研发解码芯片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把？我们负责解码算法，你们本来就是搞电子元件的，负责芯片设计。”
江海见时机成熟，心里暗笑，就等你引出话头呢，当即回道：“原就想过自己搞，这不是时间仓促，没来得及么。再说了我们对视频这一块不太熟悉，还得现学，三厂的工程师们更擅长硬件……您有这意思就太好了，那我们公司就和武大结对子，合作开发。”
池国良眼前一亮，系里缺的就是课题，没有上级拨款什么都开展不了，这是个好项目，期待着问道：“哦？怎么个合作法？”
“我们提供研究经费，提出课题要求，研究成果共享，形成专利的话，我们有权买断，怎么样？”
“呃……就这解码的项目吗？这个没太大难度，我们个把月就能搞出来。倒是收你多少钱合适啊？”
江海听了哈哈一笑，道“光解码确实是不难，我是说我们两家进行长期的合作，要不怎么叫结对子呢。”他看着池国良正色道：“我们燎原科技每年无条件支持学校50万元经费用于科研，至于我们提出专门项目，则根据预算另计费用，这个数目你觉得满意吗？”
池国良两眼放光，仿佛眼前的江海就是他最亲爱的孔方兄，真是越看越顺眼。当年的雷俊挣钱之后向学校捐了十几万，成立了助学基金，他都觉得是笔巨款，哪里能想到天上掉下来50万啊，还是每年！赶紧说道：“满意满意，没有经费支持，多少项目课题胎死腹中啊，真是太感谢了！我这就回去和学校汇报！”说着就要拔腿回府。
江海一把拉住：“我的池教授哎，我话没说完，你急个什么劲儿呢。”
池国良愕然，道：“你……你还有什么条件？说话要算话！”
江海“噗”地笑出了声，印象中天天板着脸的严肃教授还有这样的一面，原来是怕煮熟的鸭子又飞走。
“放心吧池教授，我是有个现成的课题计划和你讨论。”
池国良摸摸心口，不好意思地笑，“我当什么呢，吓我一跳，你说！”
“MPEG-1编码做成了VCD，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着手攻克MPEG-2编码。新码的分辨率有极大提高，可以作为我们VCD机的技术储备。”
“没问题啊，不都是解码嘛，难度同样不大，就是大码流比较吃机器，得要在算法上多做优化。”
“没有那么简单。我要求一张光盘能装下一部完整的高清电影，所以现在的光盘技术要有重大突破才行，相较于解码芯片，开发一种大容量光盘才是重点！嗯，我看就叫数字视频光盘好了，取英文首字母的话，可以简称为‘DVD’！”
池国良想了想，沉吟道：“‘DVD’么……那……就要和光电系的合作才行了……这个很有挑战，我回去写个报告，请示学校再给你回话，不过估计通过的问题不大。”
“那我们一起回，我还得回宿舍收拾东西呢，也得和同学告个别，总不能不声不响地就走了。”江海转头又对徐华军和林振强道：“对不起了二位股东，这次我自作主张了。”
徐华军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再说了，企业要有后劲持续发展，走一步看三步才是战略眼光！”
江海谦虚地笑了笑，说道：“水利部邀请我参与开发软件，要去京城工作一段时间，明天我们股东几个，再加上最核心的人员，我们开个股东扩大会，把后边一段时间的工作捋一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