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下。
从兜里掏出铜板，买了一块大的手帕。
她那洁癖严重的漂亮媳妇儿，应该很需要这个吧？
鹿歆儿见自家二弟将帕子小心地揣进怀里，打趣地笑她。
“咱们颜儿真是长大了，都会给媳妇买帕子了。”说起来，弟媳妇嫁进门这么多日，她这个当大姐的还未有所表示……
鹿歆儿转过身，在旁边的首饰摊上挑挑拣拣，大方地挑了两支素雅精致的银簪子。
一支给苏月月，一支给孟氏。
李二叔的牛车停在城门口。
鹿颜艰难地将大包小包扔上牛车，三人赶着车回家。
到村里已是午后了。
李二叔照旧将姐弟俩送回小破院。
“颜小子，你家院子那边怎的如此吵闹？”
李二叔坐在前头，支起耳朵听。
鹿颜跳下牛车，远远便见院子外挤了不少人。
一个个地长着脑袋在朝篱笆院里瞧。
鹿歆儿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一眼，双双往家里奔。
“歆姑娘、颜小子，你俩可算回来了！”
“快进去瞧瞧吧我老远就听见熙小子在喊，说是你家遭贼啦！”
围观的村民们原本是去采茶的，半路却听见鹿熙喊破了嗓子，这不，还打算进去帮忙。
鹿颜大步冲进院内，便见六岁的鹿钦儿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小脸上全是眼泪。
堂屋内，鹿熙被二房的鹿子融反扭着两条胳膊。
跟鹿子融一块来的还有她大婚之夜来闹洞房的那四个小混混。
四个小混混，两个将孟氏死死地拉住，另外两个捉着苏月月，眼睛时不时地往厨房里瞄。
“你们放下我娘和我二嫂！”
鹿熙拼了劲挣扎，整个人被鹿子融死死押住，像一头愤怒的小豹子，又恨恨地朝厨房大吼：
“老泼妇！你放下我家的肉！”
二房蔡氏正从厨房里出来，左手拎了一大坨虎肉，用衣裳兜了各式各样的吃食，都是鹿颜上次买回来剩下的。
连小孩的零嘴都没放过。
听闻鹿熙的怒骂，蔡氏气得鼻孔朝天，尖着声儿叱骂：
“你这没教养的小畜生，我可是你二伯娘，你喊我什么？”
……鹿老二家的？
院门口，村民们面面相觑。
不是说遭贼了吗？
“老泼妇！你敢抢我家的东西，我跟你没完！”
鹿熙暴躁得几乎跳起来，下一刻，被鹿子融使劲地扭了胳膊，疼得白了脸。
鹿子融长得人高马大的，见蔡氏拿够了东西便懒得再计较，一把将鹿熙推到在地：
“别理他了，我们走！”
说罢，一脚刚踏出堂屋门口，便狠狠地吃了鹿颜一脚。
那一脚正踢在脸上，让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脸上当即留下了一个脏污的脚板印。
“走？”
鹿颜撩起衣角进门，腿一伸，踩住他的另一半脸，语调冷得像夹了冰凌子，“走去哪？”
“鹿傻……鹿颜？”
鹿子融扑腾了两下，双手抓住了鹿颜的脚想要挪开，却使不上力气。
“二哥！”鹿熙在一旁脸色惨白，胳膊已是被拧脱臼了。
孟氏和苏月月看上去还好，两人未动声色，苏月月更是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眸底意味不明。
六岁的鹿钦儿被大姐抱了起来，此时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手指着蔡氏:
“大姐二哥，二伯娘坏！她、她要抢咱家的肉和大米，娘不肯，她把娘推在地上了，还说叫了人来要打娘！”
鹿颜咬着牙，目光扫向一旁的几个小流氓，蓦地生出几分想要杀人的冲动。
“还有你们，我的小弟们。”最后三个字被她加重了语气，半点温度也无。
几个小混混对视了一眼。
他们本是不敢来的，可鹿子融说只要来一趟，就给他们一人分二两肉。
“老大！我们没动手！”
“老大，我们发誓……”
他们只是装模作样地捉着鹿颜的娘和媳妇，这点力道，只要她俩随便反抗一下就能挣脱的。
谁知道，这孟氏竟动也不动，只叫她的小儿子大喊遭贼了。
鹿颜这媳妇也不吵不闹，安静得像根木头，害他们也只能就这么端着。
可都这地步了，解释有什么用啊？
四个小混混悔不该贪那口肉。TNND，跟着鹿子融就没好事！
话没说完，鹿颜的拳头已经到了他们脸上。
又是挨个一顿好打。
没人敢还手，反正还手也打不过。
院子外围观的村民们明白了大半，敢情是遭家贼了。
这鹿老二家的也真是，青天白日的，带上外人来抢自家妯娌的东西。
“唉！好好的一家人闹成这样，村长真该管管了。”
“这鹿老二家的太不是个人了，逮着一屋子的孤儿寡母欺负！”
“可不是嘛！”人群里，响起一阵批评声。
蔡氏手里抱着东西不舍得松，见自家大儿子挨了打，急得想冲过来。
刚抬起脚，便对上了鹿颜凶神恶煞的眼神。
对，凶神恶煞，她觉得这眼神实在太过恐怖了。
‘吧嗒。’蔡氏吓得手一抖，怀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鹿颜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
“今日的事，我们一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孟氏摔下山林的仇还没报，加上她大婚之夜的事，她的村长爷爷一定是知道的。
最终却半个字都没发落，而她也没空去计较。
今天全靠孟氏聪明，第一时间喊来了这么多村民，倒是省力气了……
蔡氏一边忙着捡地上的肉，一边咽了口唾沫：
“小畜生，你、你想干嘛？你还想打我不成？”
鹿颜一步步走近她，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怒极反笑。
“像你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老泼皮，打你，倒脏了我的手。”
这番话极不好听。
蔡氏正要张口怒骂。
“这些吃食你不是要抢吗？便拿去吧。”
听完后面这句，她又愣住了，抱着东西的手臂紧了紧，“你、你说什么？”
鹿颜一字一句地重复，“拿着东西，滚出我家。”
蔡氏没心思骂了，也自动忽略了那难听的话，上前拉起鹿子融。
这傻子的态度让她心里莫名地发毛，总之，到手的东西还是先拿走妥当。
母子俩头也不回地跑了。
院子外的村民一阵唏嘘。
想不到这鹿老二家的把人欺负了就算了，还真有脸抢东西走。
“呸！蔡氏这女人可真不要脸！”
“就该让村长把她撵出家门去！”
“若是我的儿媳妇，我早撵出去了！”
……
鹿颜安顿好了孟氏和苏月月，转身走到门口，朝围观的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颜小子，你、你为何行如此大礼呀？”
众人懵了。
鹿颜抿着唇，眼里忽地冒出了眼泪。
“别哭啊！哎哟，这蔡氏太欺负人了！”
一众村民的眼里，就算鹿颜不傻了，还有本事做起了村里的茶叶生意，这一家子仍旧是可怜的孤儿寡母。
当下，人人都怜悯极了。
“今日多谢大伙儿能来帮忙，若不是大家，恐怕我家又要出人命了！”鹿颜抹了把泪，语气重重的。
出人命？
还又？！
“这……瞧你说的，咱也没帮上啥忙。”袁大伯不太好意思承这人情，他们就光在外头看戏了。
“不过，颜小子，你为啥说又要出人命呢？”
这话问题可大了。
果然。
鹿颜白了脸，像是想起什么就心有余悸一般，恨恨地咬牙：
“大家伙不知道。上回因为与苏家结亲的事，二伯娘不愿让二堂哥娶苏家女，便将我娘推下了山林，随后又骗我成亲。她这一推下了狠手，害得我娘险些没醒过来！”
“什么？”
“竟有这等恶事？”
“那蔡氏竟、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大伙儿都是知道那苏家哑女的，说是连克二夫，最后是鹿颜这小子给娶了。
众人乍一听，这事还有这么大的内情，都有些不敢置信，齐齐看向了孟氏。
鹿颜抹了把流不出泪水的眼，转过头去。
孟氏是个智慧的，她领会得极快。
当下看也没看她，只垂着眼使劲地抹泪。
她哭起来真实多了，泪珠子一串串的，原本微胖的身躯，病了这么久都瘦了一半。
“颜儿这孩子说话不晓得顾忌，让大伙儿看笑话了，毕竟这也算是家事；我原先以为二嫂她只是一时失手推我的，可今日……”
今日？
鹿颜眼角一跳，村民们目光灼灼。
“今日二嫂来家里拿肉，我想着上回的事心有芥蒂，便不肯，她竟说后悔当日为何没有将我摔死！”
“道德沦丧！”
“就为了一门亲事和一点吃食，这简直是杀人害命！”
妯娌之间，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呐！
孟氏这么本分的一个寡妇都说了，这事儿是没跑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
鹿颜喊了发愣鹿歆儿，将买来的吃食分给了众人一些。
“今日多谢大伙儿了，这些吃食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当是感谢大家今日声张正义了。下午大家若是有茶要卖的照常拿来这院里便是。”
“还卖什么茶啊！”
有人挥了挥手，看这孤儿寡母的还在为他们考虑，越发想要帮上点忙。
“真是可怜了，四个小娃娃差点就没了娘。”
“鹿老二家的实在太过恶毒，咱们村绝不能留着这样的恶妇！”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其余人纷纷附和。
——
十分钟后
鹿家主宅外，人声鼎沸，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那四个小混混被人押着。
鹿颜闭了闭眼，‘嘭’地跪在院门口，任谁拉也不起来。
一旁，鹿熙的胳膊还断着，疼得冷汗滚滚。
鹿颜看了他一眼，一把将他也扯了跪下来。
众人跟在她身后，鼻间闻着从屋内飘出来的肉香，齐齐在心里唾骂了蔡氏一句：
不知脸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