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想到座位的事情，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忸怩，韩卓莫名地看她一眼：“怎了？”
“咳，舅舅，等会你自己坐吧，我要和玄镜坐一起……”
韩卓一噎，当下心底一股无名火窜上来，他沉默片刻，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自始至终一直安静无言的玄镜，冷笑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他同座，可知会惹来多少议论？”
柳依耸耸肩，一副无所畏惧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着韩卓笑眯眯道：“反正有你在，谁敢议论我？”
此话既出，摆明了她有恃无恐的心态，韩卓略一思索，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就随她去了，丢下一句“随你怎样罢”，便挥袖阔步离开了。
柳依见他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回首对身后的玄镜笑道：“这下好了，等会你便与本小姐坐一个桌子，这样可就方便了。”
玄镜漠然片刻，方才柳依和韩卓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半晌，他抬脸，定定地看着柳依，清澈明亮的凤眸里带着些许困惑，
“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你与我同座，自是会惹来非议，恐有损清誉，你……为何不惧？”
话说到这，一个样貌清秀的宫女上前，朝柳依行了个礼，随后恭敬道：“将军派奴婢来引姑娘入座。”
柳依跟着她到了一个较为靠前的位置，她心下不满，却又不想为难人家，便忍着性子坐下了。
谁知玄镜手里还拿着佛珠站在原地不动，她挑了挑眉，起身朝他招招手，玄镜微微敛眉，垂眸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这才朝柳依走来。
二人落座后，柳依拿起桌上的青花瓷酒壶，给自己和玄镜各斟了一杯果酒，玄镜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十指白皙纤细，犹如水葱，那酒壶被她拿在手里，交相辉映，如玉似雪，美得不像话。
他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佛珠，耳边传来她不紧不慢的声音：“传闻素月大师乃得道之人，向来不近也不可近女色。”
“如今你为了我父亲之事，不得已时时同我呆在一处，难免会被有心人看去，甚至传出一些不好的话。”
“我问你……”柳依偏头，将其中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问你，你可会惧？”
玄镜心里一紧，喉结上下滑动，须臾，他缓缓答道：“问心无愧，自是无惧。”
这答案早已在柳依的预料之中。
赴宴的百官们皆已到齐入座，朝华殿充斥着欢声笑语，柳依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轻笑一声，低声回他：“我心有愧，却也无惧。”
玄镜怔住。
柳依的声音在周遭的嘈杂下显得犹为小声，然穿进他的耳朵却清晰无比。
那一瞬间，他竟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否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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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殿后方，乃是柳妃所在的烟霏阁。
后宫众多，本是没有烟霏阁的，而这烟霏阁正是柳妃晋升为贵妃不久后，皇帝特意为她打造的，如此殊荣，在后宫中，乃是第一个。
殿内，贵妃榻上，柳妃正撑着额头侧身躺着，神情慵懒，旁边点着安神香，轻烟袅袅，将她笼罩起来，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片刻后，她的侍女青儿将安神香拿开，走到她面前恭敬道：“娘娘，朝华殿众臣差不多到齐，陛下等会便去会见群臣，咱们可要收拾一下出发了？”
柳妃眼帘轻掀，琥珀色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妩媚妖娆，极其勾人。
论姿色，柳妃自是有艳压群芳的资格。
小脸不过巴掌大，眉心一朵红梅印记，小山眉雅致而富有韵味，一双凤眼微微上挑，唇若三月桃花，妩媚风流，身材玲珑有致。
哪怕她已有两个十岁大的皇子和公主，但她的皮肤依旧紧致饱满，吹弹可破，叫人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早已年过三十的妇人，因为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青儿飞速地看了眼自家主人便低下头去，她心想：自己虽天天对着这张脸，但还是会被她的一个眼神惊艳到，看来娘娘能够让陛下独宠她这么多年，是不无道理的。
况且娘娘的性子也好，总是随意淡然，聪慧而懂得避其锋芒，从不像别的娘娘那样，要么哭哭啼啼，要么耍一些有损阴德的手段。
许是旁边点着安神香的缘故，她想着想着便轻易出了神，连柳妃唤她也听不见，直到额头一紧，柳妃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才猛然惊醒，回过神来。
柳妃瞪她一眼，轻声嗔道：“想什么呢，本事越发大了，本宫喊你也不听了？”
她的声音轻柔虚渺，好听极了，但却听不出是喜是怒，青儿后背惊出一声冷汗，连忙磕头谢罪：“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柳妃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发髻上的簪子，雕工精美花纹繁复的护甲戴在她手上显得格外优雅矜贵，她起身，将身上的白狐披风放在一旁，走至梳妆台坐下。
看着镜中那美艳却又麻木冷漠的面容，她轻阖眼眸，半晌，忽然出声：“他可来了？”
青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随后跪在地上答道：“回娘娘，韩将军半个时辰前便到了。”
她又补充一句：“小姐也随将军入了宫，此刻正在朝华殿内呢。”
“来了啊，来了就好……”柳妃低喃几声，随后睁眼，拿起桌上的梳子，淡淡道：“你起身吧。”
“谢娘娘。”青儿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开始为她梳头。
柳妃静静地看着镜中青儿的动作，轻叹一声：“这阵子陛下病体抱恙，本宫抽不开身，倒是辛苦了依儿那丫头，难为她一个人操持兄长的丧事……”
青儿拿着梳子的手一顿，随后小声道：“依奴婢看，娘娘倒是不必担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