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安排本是这样的:韩卓以及柳府的其余家眷等送葬人员在柳府外等候,待二房众人完成祭奠,且玄镜超度好刘妈后,再将柳相与刘妈一同送到墓地去。
不想途出了差错,柳相被人用妖法控制,一路追杀柳依,耽误了许久时间,再加上玄镜救援来迟,使得柳府门口的韩卓等人一等再等。
因为在此之间柳依特意吩咐过不许闲杂人等擅闯灵堂,是以门口的小厮一直拦着早已等得不耐烦、脸色阴沉的韩卓,不让他进去。
韩卓手握重兵,军功赫赫,就连当今圣上也要敬他三分,从来没有人敢让他站在门外等上接近一个时辰,这还是看在柳依和她生母,也就是韩氏的身上。
就在玄镜与柳相交手时,这个英俊阴沉,气势威严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踢开拦他的小厮,直奔柳府灵堂。
这也是他在韩氏死后,第一次踏入柳府,这一次,是为了他阿姊的女儿,也就是他最疼爱的侄女——柳依依。
柳依身上披着玄镜的袈裟,好奇地看着眼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青年男子。
记忆是不会骗人的,一见到韩卓,原身的情感就入侵了她的心,那种温暖、熟悉、亲切、安心的感受,让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而去亲近他,亏得柳依自己拼命控制才压抑住那股冲动。
韩卓身穿白色丧服,身材高大伟岸,黑色长发仅用一根发带松松垮垮地束起。
他的脸因久经沙场而愈发坚毅,棱角分明的轮廓彰显出他身为大将军的硬汉气质,一双狭长的凤眸不怒自威,鼻梁直而高挺,薄唇紧抿,下巴线条冷硬,整个人看上去极为英俊,却也极为冷峻。
比起玄镜如玉一般的谪仙气质,明显韩卓是走硬汉路线的,柳依心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玄镜与韩卓做对比,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玄镜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心中的一个重要标准。
当柳依提起韩氏时,韩卓黑眸中划过一丝哀戚,想起自己温柔的阿姊,他才恍然意识到,纵横沙场多年,杀人不眨眼的他原来内心还有柔软之处。
他看着眼前眉眼与韩几分相似的柳依,恍惚间,竟觉得自己的阿姊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
“想当年,你母亲……”
韩卓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柳依的头,正当他要回忆往昔美好时,一道惊叫将他打断:“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后方,瞪大的双眼满是不可思议和惊恐,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躺在地上的柳相,脸色苍白,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爹爹怎么会在这!”
殊不知,在场有一个人比她要更加震惊。
柳依的眼里也满是不敢置信,她怎么也想不到,有的人脸皮竟然厚到如此程度,在做了某事后竟然还好意思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想到自己今晚狼狈的经历,以及差点死在柳相手里的后怕,她就气得浑身发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柳芊芊面前,一张美丽娇俏的脸上满是愤怒:“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爹爹早就入土安息了!”
柳芊芊听到她的斥责,眼中浮现出几分迷茫和无措,她拼命地摆手,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不是我,我没有,我方才分明在灵堂里替刘妈烧纸钱,不知怎么就突然晕倒了,醒来就看见姐姐和大师在此……”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依指着她怒目而视:“你是说我和素月故意将爹爹从棺材里搬出来好让他无法安息吗?”
柳依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在大晋,人在世时活得如何狼狈暂不必说,但人死后,有一条规定是绝对不可逾越的:人死后直到棺材入土的这段时间,无论是死者的仇家还是债主,都不可对死者有任何不尊重的行为,哪怕只是轻碰死者的棺椁。
在如此的规定下,可见柳依“将柳相从棺材里搬出来”这种话有多么的令人震惊了。
“我没有……”柳芊芊被柳依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摇头,“我只是听说姐姐与大师近日在府上查什么妖物的事情,这才想着可能会从爹爹身上找线索,所以……”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但是明眼人一下子就能够猜出她话中的意思,纷纷面面相觑起来。
这颠倒黑白的话听得柳依大怒,她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忘了玄镜和韩卓还在自己的身旁,撸起袖子就要朝着柳芊芊冲去,柳芊芊吓得又赶紧后退了几步。
就在柳依要行动的时候,一声威严的低喝叫住了她:“依依,怎的这般无礼。”
柳依一愣,跨出去的脚步就这样硬生生的停住了,在这样的时刻被最疼爱自己最亲近的长辈斥责,原身和她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她转身,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小声道:“舅舅……明明是她……”
谁知韩卓还没回应,身旁的玄镜却抢先一步出声,他目光穿过众人直直地盯着柳芊芊,就像他初进柳府时那样,一张俊美淡漠的脸没什么表情,他淡淡道:“二小姐此言差矣,贫道之前听闻,柳相生前最疼爱的便是柳姑娘。”
“柳相暴毙,柳姑娘请贫道调查真相,并多次协助贫道,可见柳姑娘为父心切,既如此,她又怎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二姑娘出言还需谨慎。”
话音落地,人人都知道法岚寺素月的威名,一时间竟无人敢反对。
柳依见他多次护着自己,现在又替自己说话,心里暖意融融,欢喜非常,终于止住了眼泪,眼巴巴地看着他。
韩卓被玄镜抢话,心情本就不悦,现在夹在二人中间,感受到二人之间那无声的默契,更是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虽然很奇怪也很不恰当,但他真的有种自己种的小白菜要被人拱走的感觉,这感觉让他觉得危机四伏,当即脚步一横,挡在了二人中间,冷着张脸沉声道:“舅舅往日就是这么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