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寡妇急于分家,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太过计较分给纪洛他们的那些东西,不过明面上来说,纪洛他们倒也没分到什么,毕竟纪家又没有祖田之类,也就是分了些锅碗瓢盆,跟十五两银子。
这十五两银子着实算不得太多,苏妗还不放在心上,她只是觉着,从张寡妇手里头抠出来的感觉甚好罢了。
待到将所有的人都送走,已经天色昏黄了下来。
面对惶惶不安,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苏谦,苏妗微微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苏谦的脑袋。“没事。”
原本还觉着这事闹腾到这程度,跟自己有些关系,毕竟若非是中午三姐为了维护自己,跟张寡妇闹翻了,事情也不会闹腾到这个地步。
苏妗打眼一扫便知晓苏谦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由微微一笑,虽说事发突然,但其中也有她的推波助澜,毕竟她深思过了。
她日后是万不可能常年呆在这样的小地方的,这要做些什么事,处处都要像是防贼似的,防着张寡妇,这样她又不自在,又觉着麻烦的紧,如今借着这个由头,将事情处置了,反倒是顺了她的意思。
“三姐….”
眼见苏谦还是垂着一个脑袋跟在自己身后,看起来懊恼不已的模样,苏妗眉梢微微一扬,脚步都轻快了些。“你要是无事,便来帮帮我。”
现下张寡妇还乐呵乐呵的,只是因为得偿所愿罢了,若是等到她反应过来,再来找事,她可懒得同她一般见识,有些东西她可以不要,可有些可是她辛辛苦苦从镇子上搬回来的,可不会便宜了旁人。
苏妗回到厨房的时候,那锅里头的黄酒已经凉透了,揭开盖子便嗅到一股子夹带着黄豆味的酒香,她双眸微眯,将凉透的黄酒呈进陶罐,想了想,还是另外取过一个小陶罐,装了些黄酒,转到了隔壁程婶子家里头。
毕竟怎么说,这程婶子也是替她说过一两句话的,若非是程婶子那几句刺激下来,分家之事,哪有这么干脆利落?
苏妗寻进厨房的时候,程婶子正在厨房里头忙活,看到苏妗进了来,炒菜的动作不由微微一顿,不由回转过头来瞧了苏妗一眼。“三丫头?怎么想起来婶子这边了?”
苏妗一进房门,便嗅到了一股子扣肉的香味,她鼻梢微微动了动,笑眯眯的开口道。“这不是程婶子的手艺太好,香味都飘到我哪去了么。”
“瞧你这话说的,婶子的手艺哪里有你好,每次我小孙儿嗅到你那面生火就喊着饿了,你那里传出来的香味快传出十里外了。”程家可不比纪家,有个猎户能够天天吃肉,今儿个好不容易儿子从镇子上带了一块肉回来,正在锅里头煮着,这人就顺着香味过来了,程婶子的笑容也不免有几分僵硬。
苏妗哪里能看不出来程婶子的情绪变化,不过横竖她只是来送个礼,不是来跟着程婶子结仇的,故而她也不多话,将手里头端着的瓦罐送到了程婶子手中。
“旁的不说,今儿个没想到程婶子会替我说句公道话,家里头也没啥,只是想着刚酿了一坛子黄酒,就给程婶子送了来,这手艺自然是没有程婶子好,可到底程婶子莫要太过嫌弃才是。”
九家村家家户户都会酿些小酒,尤其是现下正是丰收季节,几乎每家每户都酿了些麦酒,程婶子万万没想到苏妗竟是会给自己送来一坛子酒,虽说这东西家里挺多,但好歹是人家小姑娘的一片心意。
再想到刚分了家,左右没有太多银钱,也送不了别的什么,眼见着这个跟自己女儿年纪还要小的姑娘,程婶子笑容里头倒是多了几份真诚。“跟婶子还这么见外,今儿个家里头也没啥好回礼的,不如在家里头吃个饭?”
“哎。”苏妗自然是敏感的察觉出了这一点,当即摆了摆手道。“这就不了,家里头还煮着饭呢,纪洛还在家里头等着,改日改日里头定然邀婶子来家里做客。”
这话程婶子倒是不曾放在心上,毕竟纪家什么处境她心里头有数,现下纪洛一脉分了出来,必定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眼见程婶子还要开口相邀,苏妗当即指着那坛子黄酒道。“婶子可仔细些,别把这坛子黄酒给端到饭桌上去了。”
程婶子的注意力果然被黄酒给吸引了过去,不明其意的抬头瞧着苏妗。“怎么?这黄酒不是用来喝的?”
“自然不是。”苏妗伸手指了指锅里头。“婶子先前不是说我做的饭格外香么?这黄酒就是用来提鲜的,炒菜煲汤煎鱼焖肉加上些黄酒是最好不过了。”
程婶子酿酒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用法,不由微微一怔,有些半信半疑。
苏妗也不多加解释,只是笑着摆了摆手。“纪洛还在家里头等着,婶子快别招呼我了,我先回去了,婶子记得试试。”
苏妗回到厨房的时候,她买的那些白米白面,藏好的人参酒都被苏谦跟纪洛搬回了房间里头,张寡妇则是站在厨房里头看着他们搬,兴许是心情不错,故而倒是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在抬眼看到苏妗后,登时双眸一瞪,开口质问道。“都这个点了,你还不煮饭?你是要饿死老娘吗?”
苏妗只是抬眼看了张寡妇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婆婆,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还不等张寡妇回话,苏妗便径直开口道。“婆婆,我们可分了家,日后你大房的伙食,儿媳就不敢插手了。”
张寡妇一愣,经由苏妗这般提醒,方才反应了过来一般,面色陡然一黑。“就算是分了家,你也还是合该孝敬我。”
苏妗顺势点点头。“是,我是合该孝敬婆婆您。”
“但这不是您非要分的家吗?”
像是十分不满苏妗这种态度,第二日张寡妇便不知寻了一把锁,把厨房门给锁上了。
分家之时,原本厨房也是分了一半给纪洛他们的,好在苏妗琢磨透了张寡妇是个什么秉性,她径直让人帮忙寻了人来,又是搭灶台,又是砌墙,花了二两银子,不仅建了个两米多高的围墙,还在另外一面墙上开了个门,根本不往大院里头走了。
砌墙的那几日,苏妗还能够听到墙头那边张寡妇中气十足的指桑骂槐,渐渐的,无人理会之下,张寡妇就安静下来了。
没了那些琐事缠身,苏妗寻了个机会,带着纪洛上了山,进了竹楼,她洗米净,用水五升糯米一合,水煎四五沸放冷浸米,次日漉米,炊十分熟。先用水洗红曲,捣细发曲,候放冷入酒,待到将成品酿出来,已经是七日以后了。
苏妗取过早早备好的几瓶黄酒,再取了两瓶红曲酒放进纪洛背着的背篓之中,细心的用粗布盖好,准备带到镇子上去。
只是今儿个太晚了,故而苏妗也不急着下山,带着纪洛在山上停留片刻,挖了些野菜。
经过上次张寡妇闹腾那一出,兴许是上次张寡妇不依不饶下,为她拉了些同情,原本甚是喜爱戳自己脊梁骨的妇人也对她和善了许多,见到她会时不时的打些招呼。
苏妗也没想到竟会造成如此的效果。
“呦,下山了?”程婶子正跟人说这话,远远瞧见苏妗走了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不知想到些什么,开口问道。“还别说,你上次送给我的黄酒,炒菜煮汤什么的,特别香,你里头放了些什么啊?”
苏妗没想到程婶子提起这茬,目光在程婶子的面上过了一圈,笑了笑道。“还不是那般,就放了些黄豆而已,好用就行,我还生怕婶子你用不惯。”
“用的惯用的惯。”程婶子笑道。“加了点黄酒,饭菜那味道好像都不一样了。”
坐在边上的那些妇人起了好奇,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起那黄酒是什么酒来,听到程婶子一解释,其中一个年轻妇人半信半疑的开口道。“真有那么好?”
“这是自然了。”听到程婶子这般回话,那妇人当即调转视线,挪动到了苏妗的身上。
“那要是这样,三丫你可不能藏私啊。”
苏妗的目光在这眼生的妇人面上过了一圈,笑的眉眼弯弯。“嫂子说的哪里话,到底不过是闲暇无事的时候,弄得一些小玩意而已,只是到底这我自家也没留下多少,这就没法子了。”
苏妗这话乃是托词,任由谁人都听得出来,故而那妇人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到底是什么话都不曾说,毕竟这方子是人家自家里头得,每家每户都有酿酒的法子,这小法子人家不愿意说,自然也没办法硬是撬开人家的嘴。
程婶子眼见气氛冷了下来,当即笑道。“对了,你们有没有嗅到什么味道?”
被程婶子这般一提醒,那些人的注意力登时挪了开去。“什么味道?好像是酒味?”
苏妗眉梢一勾,暗道这些人的鼻子倒是挺灵的,正想着要不要寻个理由径直离开,却不妨听到其中一人说。“兴许是先前许家娘子拉车路过时剩下的酒香。”
“许家自打攀上了李地主家的亲后,那生意是越发好了。”
“可不是?每日里头只见许家娘子一日几次赶着牛车入镇子里头。”说这话的妇人声音之中难免带上了几分嫉妒,这也难怪,毕竟村里头每家都会酿些小酒,可能够拉出去卖的,却也只有那么寥寥几家。
许家就是其中的翘楚。
那些妇人说的起劲,调转过头来瞧见苏妗又未免有些尴尬。
苏妗微微一笑,对着几位道了别,便转身带着纪洛走了。
“三丫也不知道给她那个傻子相公灌了什么药,整治的这傻子整日里头服服帖帖的,连爹都不要了….”